曼邪音有點惡趣味,她指揮魔兵把李霸地雙手拉開,綁在一個十字架上。李霸地不知道金光有沒有耶稣,龍曉月也沒提。但總之不會是什麼好事。
現下,曼邪音的目标是戀紅梅。她揮着一根前端是方形的小鞭子,一鞭抽在戀紅梅臉上,将她投向李霸地的訝然目光抽向一旁。李霸地聽得揪心,聲音不由帶了抖:“闼婆尊,你做什麼!有話好好說,别打我娘啊!”
曼邪音這才舍得看李霸地一眼。她擺正翹着的二郎腿——順便把戀紅梅踹倒在地上——起身,将胳膊肘搭上李霸地的肩。
“你是蕩神滅的那個義子。”她沒理會身後戀紅梅“莫傷我兒”的悲怆呼喊,“他身上的香味,我都聞得到。你們兩人,一個是甜得膩味的桃花,另一個——”
她轉身,一腳踩在戀紅梅的肩上:“是冷得嗆人的紅梅。”曼邪音的鞋跟在戀紅梅的肩頭肉裡轉了轉。接着,她回過頭來看着李霸地,指尖從眼下的紋身滑到豐盈紅豔的唇:“你們把他身上原有的那股令人愉悅的血味完全遮住了。你們怎麼賠我?”
李霸地不知道:“打個欠條?”
曼邪音把鞋跟從戀紅梅肩膀上抽出來,回身一鞭子抽到他臉上。
“我會對有機會成為藏品的人很溫柔。”她捏住李霸地臉上的鞭痕,用力地擰,“但這不包括向我賣弄的。不論賣弄的是什麼——”
溫熱而柔軟的吐息湊到李霸地耳邊,滑膩的舌尖劃過他的耳廓。“曼邪音都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毀滅。”她帶着挑逗的神情撤開一步,擡手在李霸地受傷的那邊臉上拍了拍。
“疼嗎?”曼邪音幸災樂禍地問。
能不疼嗎,李霸地臉上像是按了烙鐵。這魔對他的傷口連擰帶掐,那塊地方滾着一圈針刺般熱辣的疼痛,不知道腫成了什麼樣子。他用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沒慘叫出聲來。
曼邪音不滿意李霸地的沉默,她換了隻手,拍拍李霸地完好的那半邊臉。
“叫啊?”她催他,“年輕的人族一般都會嚎很久,我很喜歡。”
這樣豈不是更不能遂她心意了。李霸地趁曼邪音撥拉自己的功夫觀察四周:魔兵押解之下,最近的是掙紮着跪起來的戀紅梅,稍遠的是抱成一團的莺莺燕燕,沒看到幻幽冰劍和聆秋露。而最遠處坐着喝茶那位……
那不是煉獄尊熾閻天嗎?
就是他,火紅的頭發擰成寶塔的樣子,相貌比起蕩神滅的兇惡,顯得更威嚴一些。李霸地想起龍曉月說過佛國也有三尊,其中一個長得和熾閻天就蠻像。
想看他們六個打架。
臉上迎來一片刺痛,曼邪音又扇了李霸地一巴掌。她終于不耐煩李霸地的沉默,轉而向更有趣的目标下手——
莺莺燕燕。
她拎着鞭子走向兩名歌女,那細長而獨特的形狀在她們眼裡簡直和屠刀沒有區别。戀紅梅掙紮得更厲害了,莺莺和燕燕雖然是為代替柳霞和紫燕而買下,可這段時間風風雨雨地過來,她們早已和家人沒什麼分别……不能傷害她們!
李霸地深吸一口氣。打小他就看不了悲劇戲碼,原因無他,自己會是所有朋友中哭得最丢人的那個。現在眼前就要上演一場生離死别,而自己還有能做的事!
他氣沉丹田,大喝一聲:“喂——闼婆尊!”
曼邪音手裡的鞭子停了下來。
“你不就是想聽我叫嗎?”李霸地說,“我叫不出來啦!但是我可以給你,給在座的各位說上幾段!”
有幾個站樁的魔兵悄悄往他這邊撇頭。有戲,得抓住機會。
“咱們不說遠的,也不說舊的,就說眼前的梅香塢,講一講近年來這裡面的事!”
好幾個魔兵默默地把站樁朝向往李霸地這邊挪,挪得最明顯的那個挨了曼邪音一鞭子。她用鞭子對空揮了幾下,走回李霸地身旁。
“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的年紀在魔族之中最多算得上元胎。”她掐起李霸地的下巴,“你最好說些我真正喜歡的事。”
來勁啦!看來一旦故事涉及到男女相關,所有的種族都愛聽。梅香塢裡最不缺的可就是這種,李霸地挑了幾件傳聞,拼拼湊湊地講。
“我也是第一次說,有什麼聽着不爽快的,各位爺……姑奶奶海涵。話說某個月明星稀夜,老鸹都歇了,咱們鎮安城主啊,偷偷摸摸來敲梅香塢的門……”
那些說書人真了不起。李霸地越是東拉西扯,這個想法就越明确。他為了拖到蕩神滅察覺異樣,往故事裡縫了史豔文死而複生的傳聞和女鬼與僧侶的小道消息來擴充篇幅;這樣做的結果是每當他想歇口氣的時候,曼邪音就把她的環刃架在他脖子上逼他講下去。
“……隻聽呼啦一聲,僧侶脫下袈裟,竟是一名唇紅齒白,膚如凝脂的女子。面對如此明豔美女的引誘,城主說……”
李霸地停了一下,他察覺到熾閻天喝茶時與旁人的不同:直接提起桌上的紫砂壺,對着壺嘴喝。因為玩火,所以感到渴嗎?
熾閻天把紫砂壺放下,接着閉目養神。他對李霸地的故事興緻缺缺,大部分時間是在打盹。
沒關系,有辦法檢驗他是否聽得到。李霸地話鋒一轉,講起梅香塢内部的奇聞異事來。部分魔兵露出失望的表情,但他們可不是李霸地的目标聽衆。李霸地的重點,在于此段:
“……您别看梅香塢裡裡外外收拾得整齊,那是我娘和莺莺燕燕的功勞。如果不是她們,這裡頭不知道得遭多少罪。您就拿茶壺來說,有些好幹淨人兒,他用這茶壺不是從上面用。是從下面——”
熾閻天提茶壺的動作停了下來。
李霸地連忙趁勝追擊:“哪個下面,五谷輪回,魄門所在,你們說這幫缺德的,怎麼不在家弄好了再來?梅香塢伺候各位爺,是應該的,那也不能用紫砂壺啊!”
一片沉默。
“還是我娘最喜歡的那個!”
沉默中有人開始憋不住笑。
“大晚上我把那個壺涮了好幾遍,皮都快磨平了!結果怎麼着,隻聞其味,不見其形,萦繞鼻尖,若有似無……”
嗙的一聲,壺被摔在桌上。
熾閻天站起來走了。
李霸地努力盡到地主之誼:“煉獄尊您輕點,那不是一個壺啊!煉獄尊您要走啊?煉獄尊您再待會呗!煉獄尊下次來給您折扣啊!梅香塢大門為您敞開啊煉獄尊!”
熾閻天走了,麻煩也少了一個。
曼邪音嘲笑完熾閻天失魂落魄的背影,轉頭給了李霸地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