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撼天阙……現在是我義父。你,你又是,他的侄子。你說,我怎麼稱呼你?”
血酒的勁兒還沒過,李霸地幾乎是被蒼狼攙着上了房頂。他覺得額頭熱,身上又冷;蒼狼給他加了條毯子,他還是抑制不住地靠上蒼狼肩膀,看天空在雲朵的縫隙搖晃。
“你還……看星星,哪兒有星星。”他眯起眼睛,“就一個月亮,還老動。”
蒼狼坐在大殿頂上笑出了聲,他攬過李霸地,親昵地揉他的頭發。李霸地覺得不舒服,推了兩下沒推動。但反正蒼狼的毛皮大袖子靠着還挺暖和,李霸地幹脆就這樣斜倚在上面,被血酒激起的熱量熏得昏昏欲睡。
“合英酒是僅次于吊兒醉的烈酒,加了血,酒勁就更大了。”
迷迷糊糊的,李霸地聽見蒼狼這麼說。
“但它與吊兒醉不同之處,便是内力強勁之人,更容易飲醉。不過醉了也沒關系,我隻是想和你一起,享受最後一個閑暇的夜晚……”
昏沉中,李霸地能感覺到蒼狼為他掖緊毯子的手。
“今夜的月色很美。明日是中秋,也是孤王大婚。阿星,你記得我們第一次交換姓名的時候,對嗎?我會記得,我會永遠記得。那一晚的月亮,就像現在這麼好。那一晚的桃花,也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一枝。時間為什麼走得這樣快?那夜的月色,那夜的桃花,再回不來了……”
李霸地感覺自己要睡着了。熱氣在毛毯中蒸騰,氤氲的夢裡出現了幾句詩。
“沒事……”
他喃喃道。
江畔何人,初見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見長江……送流水……
蒼狼把他的毯子緊了緊。随着這股溫暖的重量,李霸地徹底睡着了。
第二天,他在房間裡生生被鼓聲震醒。修儒興奮地把他搖起來,拉他去看苗王宮外整齊陳列的兩排紅面漆皮鼓。每個鼓前都站着穿着苗疆服飾的精壯漢子,敲鼓時肌肉随着力道繃緊,汗水在陽光下反射出光輝。
儀式的主角,苗王與苗王後——在太陽升到宮殿正中央時,從殿門走出。精緻的銀飾閃爍在雨音霜發間,蒼越孤鳴緊緊挽着她,堅定不移的腳步,順着一路鋪向儀式高台的織金紅毯,大步向前。
儀式台用粗壯的原木搭成,上面挂滿各色紋樣的彩旗。蒼越孤鳴握住雨音霜的手,他們共同用一把精緻的銀刀,切開石盤上擺着的整顆雄鹿心髒。剖開的心髒立刻被禮官撤下,攤開來放在儀式台頂部。李霸地這才發現,那裡竟然還挂着一面凸透鏡。陽光被鏡子會聚折射,不多時心髒便冒起了煙。随着煙霧升騰,紅鼓兩邊的觀禮隊伍,也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這說明兩人的心會一同燃燒,永生不滅。”憶無心的聲音忽然在李霸地身後響起,把他和修儒都吓了一跳,“阿星哥,修儒,你們原來在這裡。其實,今天之前,我也隻是在文獻上見過這樣的儀式。”
修儒問道:“無心阿姊,早上的時候,你不是和俏如來在一起嗎?這樣的場合,我以為他也該在。”
憶無心說:“來的路上,我們分開了。苗王宮很大,說不定他在别的地方。”
李霸地則追問:“你在哪裡看到這樣的文獻?”
憶無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挪了挪鬥笠:“是……在美人閣。曾經我被姚明月帶去那裡,她對我用了各種手段,試圖再次激發我的靈能。但也有些空閑的時候,我可以在房間裡到處看看……”
她壓低帽檐,咕哝着:“多是些教人騙人的書。”
聽起來像是原世界《偷心一百招》之類的地攤小文,倒是挺符合姚明月人設。李霸地說;“說明人家女暴君也在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你看,他們下來了,接下來要做什麼?”
說話間,蒼越孤鳴已經挽着雨音霜,從儀式台側面走了下來。織金紅毯從宮殿正門延伸出去,一路向外,兩旁陳列着身披金甲的衛兵,衛兵身前站着侍女,提前在紅毯上灑下花瓣和香草。
修儒跟在隊伍後面,一路辨認灑下來的藥材。憶無心看着修儒捏在手心裡的各色香草,不由疑惑道:
“這裡……看紅毯的方向,他們應該是要繞行苗王宮一周。這是苗疆的儀式沒錯。對了,紅毯撒花是中原的儀式啊!曾經我在勝邪封盾看到有人結婚,新娘還要跨火盆呢。”
修儒舉起新發現的草藥:“沒錯!天女草,同心木,這個是味道帶甜的溏心蓮,都是中原結婚做香包愛用的。”
李霸地扭頭看了看苗王宮。之前沒細瞧,果然上面挂了些紅色的細紗。
“俏如來還跟我說苗疆人排外呢。”他指着紅紗,對憶無心笑道,“這排哪去了,整個一中苗結合。對了,他倆繞圈咱們幹什麼?”
吃飯。苗王宮外設了商販專用的臨時場所,隻等着苗王前來剪彩開張。不過說是賣東西,基本上都是免費拿,收錢也隻收個6文或9文,讨喜慶彩頭。三人化身小火車逛吃逛吃,很快天就黑了。有衛兵前來通知李霸地吉時已到,請盟主回苗王宮觀禮。
看來晚上的儀式要全按中原走了。李霸地咬着剩下的羊肉串捋進嘴,一手拉憶無心一手挽修儒,來到後花園那張熟悉的圓桌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