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正描畫着對面人的睡顔,運氣不好立刻被他發現。
又是在他面前躲閃不及,想不到該解釋些什麼來遮掩,愣是等到時機過了,莫懸才想起來可以裝睡……無處可裝,更從床上直直彈了起來。
四目相對,囧眉尬笑。
所以感覺尴尬的時候呢,莫懸還是習慣聽到秋青白适時的發言,他要是不說話,莫懸可真要鑽地洞逃走了。
秋青白揉了揉眼睛,從靜中側身坐起,聲音很輕地問莫懸:“醒了?”
“沒有……啊不是不是,我也剛醒呢!”
看來秋青白醒得慢慢,一并掩飾了莫懸動作間的破綻,哎,僥幸僥幸。
“阿懸沒睡好嗎?”秋青白揭開被子,整理着衣服一邊站起身,莫懸這才發覺兩人避嫌似的都是和衣而卧。
“沒有,夜裡睡得深,這才醒得早了些……诶——”話沒說完,一陣異樣就飄了過來,莫懸皺鼻仔細一聞,登時覺得這園中莫非失了火,不妙,“青白,你有沒有聞到一股焦味?”
秋青白也會神,很快說:“是有欸,不像是竈火的氣味……”
白沙溪地處偏僻,茶園周圍沒有住人,更别提有什麼惡人跋涉來放火,莫懸不可能,和他一個屋的秋青白更不可能,那還能是誰?
更不妙了——不是竈火氣,那還能是什麼——不就隻有這小園子和滿山的茶了!
莫懸趕緊跑去開門,怎麼都壓不住心慌,想起昨夜夢中感覺到熱還掀開了被子,外面茶山要是真燒了,莫懸縱有十個靈結,也償還不起這裡的綿延生機了!
熱浪夾着濕霧直往臉上撲,目光所及也就對面那座小山,一片焦黑,能看到的都毀了。冒熱氣的山岩,燒了一半的灌木枝幹,火是滅了,燒黑的土卻還在往外滲水,光是看着都一陣怕。
隻幸好火滅的及時,沒蔓延到其他山頭,莫懸剛剛松一口氣,打算過去将被毀去的生機近些丈量,重要的,若是那隻茶靈真在這幾棵老樹下,經過山火灼烤,它會變成什麼樣,或者說,它還在不在。
他轉向秋青白,看見一副正凝眉的擔心顔,秋青白擡手想要說些什麼,莫懸沒注意地搶了先:“青白,我去看看,你就站在這兒别跟過來,放心,不會有事的。”
剛走到熏得焦黃的草叢邊上,裡面便竄出來一道紮眼的黑影,這黑影算準了時機,等莫懸放步要走過去,他就撲來用手臂緊緊箍住了莫懸。
被攔住去路前進不得,知道這人定是鹿藏,莫懸心裡想罵,可不知為何怎麼也罵不出口,不是被鎖住了聲音,是身體裡有什麼東西令他将罵聲忍在了喉嚨裡,令他不想罵,也罵不得。
“你……!”莫懸硬指着他怎麼也說不出話來,想要推開卻無處借力,隻能任他以身做捆。
這禍首倒是會詭辯,見狀便趁機為自己開脫:“怎麼辦阿懸!那裡沒有葉子了!”——真是好一副無辜像。
莫懸氣得越頭昏,直覺眼冒金星前,脫口道:“就是你幹的!”
鹿藏“哇”聲一出,作勢要鬧,莫懸即刻反應捂住他嘴,果然就如上了封印一般頓住。
莫懸方才頭腦清醒一些,好像渾身都燒了起來,人在春朝卻感覺熱不可耐:“難怪我後半夜就覺着外面亮的很,合着是你在放火害人呀!”
終于發洩了幾句,莫懸總算平複一些,移開手來,且聽他如何解釋。
鹿藏:“不是的阿懸……我不是故意的。我當時就去請人降雨了,那火早都滅了!”
“還不是故意的,你看看這都燒成什麼樣了,好好一個茶園怎麼偏偏就遇上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最好解釋清楚!”剛靜下來的心,怎麼一聽他說話便又是一股火。
鹿藏接着又說:“因為我,不因為我——我撿到一顆赤紅色的大珠子,不知道怎樣玩,結果昨夜我往那茶樹上一丢,一下子就起了好大的火,這不能怪我,我都把火滅了。”
能燒山的紅珠子……莫不是自木英殿得來的,揣這麼一個危險物在身上,真不怕把自己給點着了。
莫懸吓他到:“就得怪你!那珠子,八成是木英殿丹爐底下生火的東西,你這随手一丢,大火就燒去了一半茶樹,你叫這裡主人和茶農都如何過活?到時候你去賠罪,等着做三五十年苦力吧!”
“哎呀!不要啊阿懸!我不去賠罪就是了!”
莫懸:“……”
莫懸:“唉呀!”
這下捆的沒那麼緊了,莫懸推罷他,大步跑下了坡。
土裡暈出來濃濃濕熱氣,莫懸踏了上去,水土之息滲進全身,如此看來這裡的生機尚在,想要讓其恢複原貌也并非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