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我發現了什麼,一隻瑟瑟發抖的小兔子。”
帶着戲谑的散漫聲音從頭頂傳來,宋夏心裡一沉,擡頭對上一雙帶着冷意的銳利眼睛。
剛剛聽聲音就有所猜測,看到臉時才終于确認。
是顧瑜。
顧家年輕的繼承人,嘉德學院的風雲人物之一,站在金字塔頂端的貴族子弟。
顧瑜身材高挑,眉眼精緻,帶着一股天生的倨傲。同樣的校服,因為更講究的布料和剪裁,穿在他身上就像高端訂制,款式經典,氣質優雅。
顧瑜也看清了宋夏的模樣。
他挑眉,掃了眼身後幾個人,忽然笑了:“喲,還是個美人。”
宋夏連忙低下頭、垂着眼,抱膝将自己縮成一團,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他能感覺到顧瑜那帶着審視的目光正密切地盯着自己,就像猛獸盯住了獵物。
顧瑜瞧了,卻隻覺得有趣。他蹲下身,伸手輕輕拍了拍宋夏的肩膀,語調輕柔卻透着幾分瘆人的寒意:“小兔子,我跟你說話呢。你剛剛,都看見了?”
宋夏快速瞥了眼他的身後。
四五個高大的男生圍在顧瑜的身後。
這些人個個神色桀骜,看向他的眼神不懷好意,赫然就是嘉德學院裡最嚣張跋扈的那群家夥。
宋夏垂下頭,肩膀微微顫抖,臉色白得像紙。
他清楚眼下可不是什麼逞強的時候,心裡不禁後悔,早知道,今天不該到這裡來的。
“沒……我什麼都沒看見。”宋夏勉強擠出回答,聲音微顫,滿是恐懼。
這幅驚惶不安的模樣讓顧瑜眼中的寒意稍融,他撲哧一笑,又問他:“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知道。”宋夏嗫嚅着回答。
顧瑜神色一冷,聲音也沉了幾分:“那你應該聽說過,我可不喜歡不誠實的孩子。”
他逼近一步,“我再問你一遍,剛剛發生的事,你看見了嗎?”
宋夏閉了閉眼,安靜了好一會兒,像是在跟心中的恐懼鬥争許久,久到不敢再叫人等下去,才顫聲開口回答:“看,看見了。”
他身形瘦削,皮膚白得幾乎透明,顫動的睫毛透出難掩的慌亂,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看起來格外引人憐惜。
這份楚楚可憐的氣質,使得顧瑜原本壓着的怒火漸漸散去,反而生出了幾分調侃的興味。
“别怕啊,小兔子。”他低笑着蹲下來,伸手捏住宋夏的臉,打量他的模樣。
宋夏被迫擡起那雙濕漉漉紅通通的眼睛,帶着幾分茫然地看向他。
宋夏是嘉德學院這個學期剛來的特招生。
入學之前,他從未想過,這座父母費盡金錢與人脈才把他送進來的學校,會如此令人窒息。
嘉德學院,一所名副其實的貴族學校。
與他以前就讀的普通公立學校截然不同,這裡有着嚴格的階級劃分,家世背景決定校園地位,老師和學生都默認接受這個潛規則。
金字塔的頂端,是那些出身顯赫的權貴子弟;往下則是家境稍普通的學生;而像宋夏這樣,父母傾盡所有、靠優秀的學業成績才勉強擠進來的特招生,則處于金字塔最底層。
宋夏家裡其實并不算窮,父母收入尚可,算是普通的中産。
但在嘉德學院,卻算得上赤貧階級。
是人人都可以欺淩的存在。
入學半個月,宋夏已經摸清楚了嘉德學院的生存法則,要想過安生日子,最好不要有太多棱角。
為此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盡量不去得罪任何人。
卻依舊有各種麻煩不斷找上門。
他的儲物櫃每天被塞垃圾,走在路上總被無故推搡,去學校餐廳不管坐在哪裡都被指責占了别人的座位。
沒辦法,他隻好每天都到實驗樓的天台來吃飯。
這個天台少有人來,是他偶然發現的秘密基地,是他在這所學校唯一能夠放松的地方。
沒想到,今天,他卻在這裡目睹了一樁事關人命的霸淩事件。
事情發生的時候,他剛吃完最後一口飯菜,正準備收拾飯盒,忽然聽到鐵門“哐當”一聲被人推開。
可能是被欺負到應激,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宋夏下意識地躲到了天台角落那堆廢棄設備的後方。
想着等來人離開後再出去。
事後他一萬次後悔,如果當時他沒有選擇躲起來,而是直接沖出去,造成些許騷動,是不是後面的事情就不會發生?
來的人是一群學生。
這些人吵吵鬧鬧,說的話宋夏沒仔細聽,隐約聽到這群人在嘲諷中間被圍着的那個男孩子。
說他“太狐媚”、“不自量力”,好像是因為他吸引了誰的注意,惹得這些人的不滿。
類似的校園霸淩,宋夏在短短半個月裡已經經曆了無數次,如果在以前的學校,他或許會一時沖動、見義勇為,可惜這是在嘉德學院,他完全可以想象,自己這時候出去阻攔,不過是平白送去一個炮灰。
于是他躲在角落裡,捂住耳朵,當作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
不出意外,很快那些人對那男孩拳打腳踢。
那男孩倒是個烈性子,聽動靜并沒有乖乖挨打,而是奮力反抗。可惜雙拳難敵四手,從那些人的叫嚷聲中,宋夏聽到那男孩似乎把誰推倒了,之後跑向天台邊緣。
“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宋夏聽到一個冷酷的聲音這樣說。
他當時就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後來證實那果然是顧瑜。
顧瑜冷笑着威脅那男孩:“你今天不跳下去,以後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随後,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着就是這群人的驚呼聲。
“我去,他真的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