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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安室在場名人會再将案件情形複述一遍,結果他以要回去補覺為由,客氣地先謝過安室便上樓去了。不過在離開前,羽田秀吉還是試圖向我确認某些事:“啊對了,順便再問個問題,能麻煩你回答一下嗎?”
“?”我稍微移開了擋住視線的毛絨玩具,擡頭望向和服男人的背影。
“在我出現前最後一個進大樓的人你還記得嗎?”
“進大樓的人?1805室的早乙女太太。”我腦中迅速浮現出對方美麗的形象。
“你知道她是誰?”
“上個月23日有在信箱前看到她開1805的信箱。那天晚上她和丈夫吵架了。”
“啊,那時候我也有聽到呢。”羽田輕笑了起來,“不過你知道她姓早乙女,是有和對方打過招呼嗎?”
“那個,門牌有寫。從電梯走到家裡會路過她家的門。”
“我還以為你把我們整層樓的門牌都看了遍呢。”
名人英明,我确實為了記住漢字有看過整棟樓的門牌。
“這麼說,在我之前離開大樓的諸星先生你也知道吧?”
搖頭。我記得他之前離開的人是——“我隻知道是住在10樓的上班族。”
“啊~是他。他就是諸星先生,看來你不認識他。”
“嗯,隻知道他的上班時間比幸晚15分鐘,是從10層進電梯的。”
“你沒有注意過他是哪戶嗎?”
“呃,1007?”我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他走出的房門,不過他說姓諸星,那應該是1007的住戶吧。
“哦~這樣啊,那我明白了。看來我委托的這件事會比我預想的更快解決呢,那麼,接下來就拜托兩位了。”羽田說完便擺了擺手,哼着奇怪的音調消失在大樓的感應門内。
然而他明白了有什麼用,我完全沒明白是什麼情況。難道他是看上了人家早乙女太太嗎?或者發現那位太太和10樓的諸星有秘密關系,特意暗示我?不過雖說我們是偵探,但安室透也不至于連調查婚外情的工作都接吧……
“怎麼了?你認識那兩位?他還委托你調查婚外情了嗎?”大偵探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麼般突然發問,可視線越過大熊,我清楚地看到他嘴角揚起的笑意,很顯然他是打算戲弄我。
“……才不是。”我抱緊熊熊,企圖把它當作抵抗壞心眼的盾牌,“我不認識他們,也不知道名人為什麼要提到。”
安室透一定料到了我會這麼回答,他完全沒有任何驚訝,反而揚了嘴角:“那位名人多半是一早就在等你吧。”
“為啥?”
“昨天赤坂小姐受傷未歸,卻到來的是兩支警察隊伍,他們鄰裡之間一定多少有受到影響,更何況是名人呢。”
“所以他在等我?”
“他應該有在警方調查的時候确認他們在核實你的身份,因此判斷你還未被警方傳喚,可能有意避開調查整夜不歸,而會在今早趁公務員上班前趕來吧。”
就這樣把人家一晚的行蹤推理出來了,真可怕。“……所以等我是為了調查案件?”
“他應該是在通過兩撥警察的問話中察覺到你并沒有被列為第一嫌疑人。能夠影響到警方搜查方向的除了上級外就隻有相關的偵探或政要人物,我們國家的警方又超乎尋常地依賴偵探,恐怕這就是他決定和你接觸的原因吧。”
“哦……”我無話可回。隻想感歎你們聰明人平時和警察聊天也在思考那麼多事情嗎……
見我沒了話茬,安室透隻停頓了一秒就反問我起來:“說起來,在我之前出入大樓的人你還記得嗎?”
我一時很難回答。倒不是回答不了這個問題,而是感覺我在參加那種奇怪的頭腦王綜藝節目,回答一些突如其來的記憶力考驗,這些人平時就這麼和人溝通的嗎……呃,莫非就和他們喜歡從警察的話語間推測點東西一樣,他們也在我這裡——“……測試我?”
他因我的話訝異了:“你注意到了?”
看來他果然是有意的,這叫我又趕緊用熊熊擋住他:“透先生壞心眼。”
這個人被這麼說後,竟然不要臉地一臉愉悅起來:“是嗎?抱歉,我隻是在模仿名人提問而已。”
“那名人也壞心眼。”不過沒有打圓場反而繼續迫害的人更壞就是了。
“話可不能這麼說,畢竟他也是想确認你能否把案件情報詳細地複述給我啊。”
切,說得那麼直白,這下我也明白了。好吧,我接受這個解釋。
安室領着我走向他的車,邊将行李箱放入後備箱,邊又問了我一次:“那麼能否讓我聽聽你的答案呢?”
我稍微回憶了下,盡管當時正在全神貫注地與名人交談,但印象裡确實是有人路過的。我記得那是個戴眼鏡穿西裝的男人,和其他看見我隻是好奇一下的眼神不同,那人在門前徘徊了一小會兒,而後慌忙離開。
有點麻煩的是,我不記得在之前一個月有在大樓裡見過這人,回憶了一遍最近見過的人,不是在樓内,反倒是在外邊有見過的印象,我記得對方是……
“……叫‘風見’的那個男人?”
——與剛才一閃而過的記憶重疊上的臉,竟然是安室讓我把留有雨男指紋的證物交出去的那個警察!
一旦對上了号,我臉上的表情又變得僵硬了。我完全沒料到還會再見到這号人物,猛地就不自覺瞪向了替我拉開車門的安室。可他卻全然沒接收到我有些埋怨的眼神,隻是得到了答案的颔首贊同:“是他,你果然記得呢。”
“是你叫他到這裡來的?”我忍不住質問起來,想到這兩人的朋友(?)關系,加上對方應該就是帶走美雪的什麼公安警察的玩意兒,真是想到昨天的情緒就來氣。
向來是怕了我這脾氣的安室透這回沒有再和我僵持:“你猜的沒錯,我并沒有打算對你隐瞞。”說罷,他把熊熊放入了後座,沒有了熊的我頓時少了點氣勢。
這個事實确實是他主動提及的,可要是名人沒搞“記憶力小測試”,或者我沒記住那家夥,是不是他有可能糊弄過去呢?一想到這種細節問題,我就會懷疑自己是否應該對他抱有信任。
今早才剛下定決心要相信他,看來我的内心并沒有那麼快接受呢。
他敏銳察覺到了我的遲疑,一坐入車,确認完我身上的保險帶後,就劈頭蓋臉把一切主動供述了:“我需要向他确認多濑川美雪和赤坂幸的情況,我想那是你目前最想知道卻無法輕易到手的情報。正好也需要行李箱就順便讓他幫我帶了個。不過我本打算讓他快些離開,但考慮到你的安危,我有讓他幫忙‘遠遠地’照看你。看來他還是沒做好呢。”
呃,是不是“遠遠地”先不提,這位大偵探,你把一位警官這樣當工具人使喚真的好嗎……能輕易打聽到嫌疑人和受害者,還是警察内部人員的現狀,還可以讓對方跑腿買東西,安室透你到底是什麼人物?難道又是一個我不知道的大名人?看他這樣子,怕不是什麼影視巨星坐擁百億票房的那種——不過這種人怎麼會在小咖啡店打工呢,是我想多了對不起。
但是,想到他和幸見面那次的情形,幸也有對他使用敬稱,我想他在警察内部的地位或是名聲一定很高。如若不是一名退役警察,也許是政要人物也說不定……
哎算了,不想了。還不如直接問出口來得方便。
“那個,透先生的地位比風見更高嗎?”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緩緩地露出笑容,像是很滿意我這麼問一般:“相當于是他上級——的熟人。”
“那幸呢?”
“我也認識她的直屬上司呢。”
……那你認識的人還真多。
“風見的上司經常見不着人,不過……”他的手擺到了駕駛盤上,将視線留在我身上的最後一刻道,“赤坂小姐的上司,我想你有機會見到。”
不知為何,我稍稍有猜到,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是警視廳。
10
結果果然是警視廳。車停在了霞關車站旁寫字樓後側的小道。
他在出發之前打了個簡短的電話,與當時約定的時間相比,我們提早了10分鐘。不過由于警視廳所在的霞關這一帶還在陰雨淅瀝,我們便在車内待着。
“現在可以問了。”
安室透總是突然說一些讓我措手不及的話頭,這我沒法接啊……
“你最初想問我的話,你忘了嗎?”
我想問的問題,那仿佛是一個月前久遠的事了。羽田名人給我帶來的案件在來的路上已經對安室悉數複述,我現在滿腦子都是與“将棋公主”相關的資料,哪還記得那件事。
唔,雖然我的确記得。
“那個,就是想問幸和美雪的情況。”
這下,忘記重要事情的人變成了他,說着打聽到了兩人的現狀卻隻顧打探名人帶來案件的細節,這讓他自己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手指在臉頰側尴尬地撓了兩下。
“……抱歉。”
這樣的小動作單純到不像是我以為的安室透。盡管語言上是那麼狡猾又謊言百出,可是眼神和動作是騙不了人的。隻要好好看着他,我想我可以不用煩惱是否選擇相信他。
我稍稍向駕駛席的方向貼近了一些:“那現在可以告訴我嗎,透先生?”
又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細節,當我這麼喊他的時候,他的眼神會有一瞬間瞥向我。這與平時看着我說話時不太一樣,更像是我在便利店看到布丁卻沒有足夠現金時那種不想看卻忍不住再多看一眼的心态。
他就這樣越是不想見到我此刻的臉,卻越因我的靠近而瞥過來。
“……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先抱着那隻熊。”他小聲道,仿佛在和我對暗号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