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好久’不見了呢,莓。有五天了吧?”五天應該不能叫久吧?黃金周也不過5天假期,那麼我們之間大概就是放了一個黃金周假期?
“你不會是想說五天并不算久,隻是一個黃金周的時間吧?”名偵探果然是讀心超能力者,現在我已經接受這個設定了。
“希望你能明白我們之間相遇至今有多久時間,再考慮黃金周是否不算久。”如果以我和安室透相遇的時間來算,五天的确很久了。
“順帶一提,好久不見不過是社交措辭而已,希望你能學會這種禮儀。”好的,學會了。
我乖乖跪坐在男人面前,凡是他說一句話,我就點一次頭表示贊同。此刻的我簡直比跪拜在佛像前忏悔的信徒還要虔誠——我說真的,我知道這次又是我不對。反正我經常犯一些小錯誤就是了,唉,誰能不犯錯呢。
幾分鐘前,光太郎非常沒同情心地從這間小包間裡逃走了。隻留下我一人與安室透留在這狹小空間裡,于是我不自覺地就這樣跪坐挨訓。從安室那裡投來的視線太過銳利,即使低下腦袋,我也感覺有什麼紮着後腦勺,但願這隻是我的心理作用。
這種視線總算在大約半分鐘後變弱,或者說,是我習慣了。在一分鐘時,我已完全習慣,或者說,麻木了。反正每次在安室透面前我都被當成和小孩子一樣。無論是吃東西還是學習推理,或是惹他生氣,到此我不得不懷疑,他是把我當作他養的小狗還是他妹妹了。
有一種心理學的研究認為,人通常會對越親近的人越不抱有禮貌與矜持,因為人們對這樣的人戒心較低,因而也會放縱自己的本性。這就是為什麼許多人會對自己的父母、配偶和孩子表現出匪夷所思的冷漠,甚至達到理所當然索取的極端。說不定安室透也是這樣的人,他是不是理所當然地認為我就應該在他的控制之下呢?
我就這樣發散着思維,不知不覺把安室透接下來的話都當作了耳旁風。
“……總之,你沒事就好。”最後我隻聽到了這句話。
這也算是生氣時該說的話嗎?我擡起頭,迎面而來的是安室透低垂的目光。他單膝跪了下來,直視着我的臉,這下我們的視線更接近了。我這才發現他并不是我以為的那張生氣的臉,而是看起來略顯無力而擔憂的神色。
“……沒事就好。”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他,我重複着他的話。
“這就是你時隔五天和我說的第一句話?”他稍稍仰起頭,貌似不快,“你剛才沒有在聽我說話吧?”
畢竟老是惹他生氣,那天也是,還有那天……呃,總之太多了。因為過于習慣這些,我開始把訓話當作理所當然的事,這可不好。“對不起。”我好像總是在向他道歉。
這道歉當然沒有平息他的不悅,安室透對我皺起了眉頭,我聽到從他的鼻腔裡呼出了一聲歎息。
“雖然總是在說對不起,你還是會犯相同的錯誤。你總是這樣……一次一次,沒有通知就突然不見了,去了哪裡也不會和擔心你的家夥說一聲……你是不是總認為自己是獨自一人,所以這樣做理所應當?”
他的話有些複雜,我需要思考一下。可隻要與他的雙眼對視,我就沒辦法好好思考。實在是和他分開得太久了,我發現我一時還不适應這樣近的距離。幸好安室透比我先移開了視線,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卻忍住了。
因為不再被盯住,我放松了緊張的神經,才想起剛才的話聽起來滿滿的是我的錯,因為……
“我讓你擔心了?”我不小心把内心所想說出了口。
安室很明顯地愣了下,挺直了上半身。他的目光慢慢轉向我,我讀不懂他沉默時的表情,但我卻好像明白了。他已經多次表明要成為我的同伴,為我的事考慮,我卻到如今才這麼問他,這已經不是遲鈍解釋得通的事了。這隻能說明我随意索取着他的好意,并且不知感激。明明死神并未對我伸出過手,我還高興他能再次出現在面前,而對于安室透的好意,我卻全當作了空氣一般,沒有神經地問出這種話來。
那個把他當作理所當然的人是我才對。我可能傷害到他了,這可不行,我不想這麼對待重要的人。無論是幸和美雪,還是安室透,我不是為了傷害他們才來到米花町的。更不用說我不想看到這樣沒有笑容的安室透,他明明有那樣溫暖的笑容……雖然他是個像謎團一樣捉摸不透的男人,但畢竟也是人,也會受傷的。
“對不起,安室透。謝謝你擔心我。”
為了傳達我此刻最真實的想法,我隻能用他教我的安慰方法來安撫他——這個距離正好合适讓我抱住他的脖子。
——“好久不見,本來應該是我去找你的。”
這是我的真心話。
可能因為是從波洛一路追着光太郎跑過來的關系,安室透的體溫比我高上不少。我能感覺到手臂和身體碰觸到的軀體比之前隻感覺到肌肉結實度的那次擁抱要更溫暖,不過當時是在冰冷的廢樓内,這一放在初夏封閉的小包間裡就有些悶熱了。當然,安室透落到我後頸的呼吸也是讓空氣變熱的原因之一。
似乎才過了幾秒,我感覺到自己的體溫也跟着上升了。而且這溫度不但蔓延手臂和上身,連帶着我的臉也發熱起來,我不得不懷疑是血液循環出了什麼加大力度的問題。可就在我要松開手的時候,背後卻傳來了新的熱量,讓我沒辦法放開——安室透回抱住了我。
呃……那個,我要的的确是這個結果啦!但是……我好像很害羞啊?一旦意識到自己在害羞,我一下子不知道這雙手該擺那兒了,不管放在安室身後的哪個部位,頭發上或是肩膀上,我都覺得觸感不對。看來擁抱這個事情我還不習慣。
“安室透,這樣有點熱……”我拍了拍他的後背,提醒他該放開了。
聰明人卻似乎變笨了,根本沒不明白我的意思,依然選擇不放手。
“……你之前明明已經換了對我的稱呼,不會現在告訴我忘了吧?”——那個愛計較的安室透突然回來了!
“是透先生,我記得!”
這下他總算松手放開了我,再次回到我視線裡的已經是久違的笑臉了。因為害羞的關系,我總覺得眼前的安室透身上有一層電視劇般的濾鏡柔光。他似乎和我五天前看到的他不一樣了,盡管我說不上是哪裡不一樣。
他的語氣終于也變回了最初的溫柔:“今晚我來接你。”
“那個,我是晚班。”
“…………”啊,柔光沒了。
11
“小安室,是真的沒事了對吧?”
“光你已經第34次問了。”
“那我這不是擔心嗎……真的沒人會告我偷拍吧?沒有條子會來帶走我吧?那個外國人一樣的小哥放過我了對吧?”
鴨舌帽、墨鏡、口罩全套武裝的前輩鈴木光太郎今晚也在工作時間外晃蕩。
“透先生說不會。”
“那個小哥嗎?”他湊到我身邊,明明是個大高個卻半蹲着身子企圖倚靠我,“拜托了小安室,給我跟你哥說個好話吧,拜托拜托!”
“我哥?”
“那個小哥是你哥哥吧?不然哪會那麼生氣你離家出走的事。看在我給你跑了三條街買的限定布丁的份上幫幫我吧!”
“透先生走的時候說你要把手機上的照片删了,之後去向憐生小姐道歉,保證以後不再犯。”
“以後不會了!我被他追了一條街吓死了好嗎!!!”光太郎用誇張的口吻說着,可我卻覺得隻有做了虧心事的人才會被安室透吓到,畢竟隻有壞人才會怕正義人士。說到底,這件事是光不對。
因為光的大呼小叫,我有些擔心門外街道上鄰居們是否會抱怨。今晚外面的天氣還不錯,盡管街道上沒什麼人,但是夏夜的涼風還是很舒坦的。也許因為是這樣,今天的客人有些少,我一個人也足夠應付。可顯然,光太郎今天也想和平日的夜晚那樣陪我聊到深夜,他總是這樣,也不知道是害怕一個人睡,還是擔心我。
他突然又扭捏起來:“但是要我去道歉……那不是會讓對方看不起我嗎?”
“做錯事了道歉反而會增加好感,我看電視上是這麼說的。”
他敲了下我的腦袋:“你腦殘戀愛片看多了!”
我有些不滿他這樣形容美雪喜歡的東西,雖然那的确不是很高明的劇情,但是能讓人跟着它又哭又笑,那就達到它的娛樂目的了。我避開了他靠過來的動作:“小雪說那是讓人變溫柔的情感故事。”
“讓人變溫柔還行,戀愛那種小女生才感興趣的東西,你湊個什麼熱鬧!”哎喲,又被敲了。“……嗯等等?”他把墨鏡摘下,口罩也拉下一半,露出大大咧咧的表情來,“臭小子,小雪是誰?”
這似乎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美雪的名字,我剛要解釋她是花店打工的女孩,光太郎卻快了我一步再次搭住我的肩膀靠過來:“啊啊啊我明白了,你小子有女朋友的啊?!”
女性朋友……應該不算是女朋友吧?不然安室透豈不是有很多女朋友了,這樣不行。“我沒有。”我要趕緊制止這種錯誤。
“那小雪是誰啊?哪裡的小哪裡的雪,幹嘛的小雪啊?”
“小雪是經常給我做飯的小雪。”
“你家保姆?”不等我否定,他又繼續猜測着,“不對,我猜是你哥的女人吧?啊哈!你看上你嫂子了,然後被你哥趕出來了對不對?”
……這個人一定是最不可能當偵探的人。放到推理小說裡,他絕對是因為口無遮攔暴露兇手信息被殺掉的目擊者。不然這推理能力就隻配放到午間劇場的狗血劇裡,這可是美雪和幸都不看的劇。
“不對,沒有一個對得上。”為了讓他清楚自己沒有才能,我必須全力否定掉他,不然就太對不起那些優秀的偵探了。“小雪不是安室透的女人,而且小雪有喜歡的人了,我也不是被安室透趕出來的,是死神……是房東趕的。”
“我就随口一說嘛,不要生氣啊小安室。”光胡亂摸着我的腦袋,把我的頭發弄得更亂了,但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粗神經,接着道,“所以,你暗戀人家?”
“沒有暗戀,你明明說戀愛是小女生才感興趣的東西。”
“你在說什麼啊,愛情可是很偉大的東西啊,是電視劇不好,給小女生造夢太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