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早有準備，聞言立即點頭，“這話說來有點冒犯，但在月牙看來，醫、藥兩族所面對的客戶高度一緻，就是那些尋醫問藥的病人。
正是因為這樣的關系，讓醫族成為了掌握着主動的甲方，而藥族則是處于被動的乙方。
這不難理解，病人既然是首先看病，那麼大夫讓在哪裡抓什麼藥，病人大概率隻會順從。
如此一來，掌握着病患的醫族，也算是間接掌握了藥族的命運。
長遠一點來看，甚至可以推測出醫、藥兩族未來的關系。”
“哦，”厲族長原本就對月牙的回答甚為滿意，聽到還有下文，也不禁來了興趣，“我們兩族未來會是什麼關系？”
月牙，“醫族之人個個都以能進宮為榮，權勢大但收入少。
您藥族卻剛好相反。
長此以往下去，醫族之人不免眼紅。
他們不理解做生意的難處，隻是主觀上覺得藥族賺錢，全憑着自己的推薦而已。
一旦覺得自己在利益上吃了虧，沖突的種子就已經埋下，分歧也就早晚會出現。”
老族長表示了認同，“藥族不是沒有給過醫族好處，不過醫族卻從未滿足，欲壑難填，想來便是如此吧。
說到醫族，他們與我藥族又有不同。
我藥族是以族長為核心的，族内所有大事都是由老朽專斷獨行。
醫族不一樣，醫族設有五大長老，一應大事都是由五大長老商議着解決，而五大長老又是每隔三年，從醫族大大小小十幾個家族中産生。
長老的選舉幾乎全憑個人醫術高低而定，即便最小的家族，也有可能因為族中出現了能人，而誕生長老，從而使家族飛黃騰達。
當然，醫族也有族長，甚至享受着部分特權，但更多的隻是形式上的象征而已。
雖然是藥族之人，但老朽年輕時也曾經羨慕過醫族的組織構架，甚至在當上族長時，還曾經想過改革，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不了了之。在月牙公子看來，老朽最終為何會放棄呢？”
月牙很是琢磨了一會兒，老族長也不催促。
過了許久，月牙才帶着自信說道，“醫族以行醫為生，醫術乃是其核心競争力，但醫術本身又因人而異，以能者居之的方法選出五位長□□同管理醫族，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家族内部的競争力，從而使族人的醫術不斷精進。
藥族則是以行商賣藥為生，商人的強弱，是以資本來衡量的。
而資本隻有歸于一處，才更容易在與同行的競争中取得優勢。
資本的集中，就必然會誕生集各種權利于一身的族長。”
“不錯，”厲族長終于對月牙露出贊許之色，“雖然還有些其它原因，但月牙公子已經說得八九不離十了，我當年要是能早點想明白其中的區别，也不至于徒增不必要的煩惱了。”
兩個問題回答完，月牙已經通過了厲族長的考驗。
原本是時候談正事，可此時族長卻沒有立即發問，而是不慌不忙地寫了一張藥方，然後遞給無垢，讓無垢去為月牙抓藥。
這意思再明顯不過，他不想讓無垢參與家族的事務。
無垢又豈能不明白厲族長的意思。
他接過藥方，卻不曾離去，“爺爺，我也想聽。”
“不行，你先出去。”
無垢沒有說話，卻仍舊端坐不動，正是在以行動來表達自己的想法。
厲族長見狀轉怒為哀，“算了，我終究是老了。”
不待對面兩人勸慰，厲族長繼續說道，“藥族的問題有很多。
比如因為族長制的原因，使得内部缺乏競争力，許多族人坐享其成，藥族如今人才凋零。
比如因為曆史原因，以及利益分歧，逐漸與醫族交惡。在醫族的作用下，藥族的影響力正在不斷衰弱。
不過以上兩條并不是最要緊的，宮裡傳出消息，我藥族下個月可能就不再是官商了。”
無垢聽到這裡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月牙卻分析道，“難道跟無常上次大鬧壽宴有關？”
老族長，“靜娴娘娘畢竟是先王的妃子，對本朝的影響不至于如此巨大。
而且放棄藥族，朝廷未必能找到合适的替代者。說來無論對于我藥族還是朝廷，這一決定都是雙輸。
之所以會出現如今的局面，不難推測還是醫族在其中起了關鍵作用。
唉，如今大廈将傾，我厲才雄死後又有何顔面去面對列祖列宗呢。”
族長凄凄，無垢慘慘，月牙卻并不灰心。
他開始為兩人列舉藥族的優勢。
藥族資産雄厚，店鋪林立，各種藥材，尤其是珍貴藥材的市場占有率極高。
其次藥族做藥材生意接近百年，對于藥材的了解要遠勝外人，這是其核心競争力。
以這兩條優勢為基礎，未必沒有翻盤的可能。
至于如何翻盤，月牙有想法，但很模糊，具體要怎麼操作，就更是需要花時間細細琢磨。
還沒等月牙想出具體的方法，藥族這邊卻已經不需要了。
因為醫族出了大事。
月牙離開藥族的短短幾天裡，來自醫族的壞消息不斷傳來。
首先是同時擔任醫族族長的大長老突然亡故。
後來官府調查發現是其子所殺，兇手很快便被下了大獄。
接着剛剛上位的三長老，也就是不久前大鬧壽宴的無常無故身亡。
不久之後二長老又被醫族掃地出門。
以上所有事情發生在短短的半個月之間，這半個月來，醫族長老五去其三，連同下任族長的繼承者入獄，醫族可謂遭受了滅頂之災，比之當初藥族的至暗時刻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
月牙雖然不知道其中緣由，但醫族巨變給了藥族喘息之機，藥族之人趁機多處打點關系，而醫族之人再也無力插足藥族之事。
半月之後，當無垢帶來了藥族仍舊是下一任官商的消息時，月牙知道藥族總算安然度過了難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