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的長途跋涉,月牙一行人終于趕在天明之前回到了縣城。
因為下雨的緣故,加上黑燈瞎火的,幾個人一路上都沒有少摔跟頭。
回到縣城之時,七人早已滿身泥濘,與一衆難民并無二緻,倒是在外形上得到了很好的掩護。
進城後又走了一段,便遠遠地看見一片片黑壓壓的人群圍着糧倉,糧倉内倒是閃爍着微弱的燈光,好似大海中的一葉孤舟。
但孤舟既然未沉,月牙也總算舒了一口氣。
走近糧倉,對峙果然還在持續,隻不過已經從昨日的五方,變成了如今的兩方。
一方是官府。
一方是流民。
月牙一行混在人群中觀察着動向,期間流民一方發動過一次進攻,但最終被官兵們擋了回來。
月牙發現場上的形勢民多兵少,後者隻是在苦苦支撐,再來幾次沖擊勢必潰敗。
離他最近的琥珀顯然也發現了事态緊急,他看向月牙焦急地問道,“想好計劃了沒有?”
月牙輕輕點頭,他将衆人聚集,這才說道,“我們小瞧了這位皇來知府,看來這次的返回可能是多此一舉。”
薔薇冷笑一聲,“局面現在混亂成這樣,我可沒看出對方厲害在哪裡。”
月牙不與她辯駁,隻是往糧倉中央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大家往那邊看看。
六人按照月牙的提示仔細觀察糧倉内的情形,卻顯然并無所獲。
過了一會兒,還是琥珀最先收回目光,然後一臉懷疑地看向月牙,“離得這麼遠,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你确定你看見皇來了?”
月牙搖了搖頭,“不是看見了皇來,而是猜到了皇來。”
見衆人不解,他繼續提示道,“其實我和你們一樣,也隻能模糊地看個大概,但這樣也就夠了,因為裡面有個人明顯與衆不同。”
長青一臉興奮地接話,“我看見了,是那個大高個兒,有人對他點頭哈腰的,他就是皇來吧?
不過除此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同的呀。”
“是步伐,”月牙終于不再賣關子,“你們先看看其他官兵的步伐,再看看他的步伐,仔細對比便會發現,皇來的步伐要比周圍人慢上一些。
隔得太遠,不有心觀察,的确很難察覺,我也是剛巧瞥見,覺得有些怪異,便刻意模仿了一下他的動作,這才發現了其中的蹊跷。
觀人行,知人意。
對方步履之間絲毫不見匆忙,可知其心中亦是鎮定。
如今官府一方岌岌可危,他卻能夠老神在在,顯然是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其實進來之前,我見到對方能在如此衆多的流民中,守住小小糧倉八九個時辰,就覺得對方應該不簡單。”
杜娟也終于發話,“那現在怎麼辦?我們還是退回去嗎?”
月牙正要點頭,不防前方的拒馬樁突然被人撤走。
官兵們的防禦撤得突然,一時間前邊竟無人敢貿然往裡沖。
但前面人不敢沖,不代表後面人不會推。
好在場地足夠寬闊,才未發生踩踏事故。
月牙一行人還沒來得及交流,就被人潮沖進了糧倉之中。
糧倉之中的流民越來越多,但卻并沒有出現哄搶現象。
因為此時皇來正舉着火把傲然立于谷堆之側,大家擔心他真的放火燒糧,這才一個個舉步不前。
月牙直到這時才終于真正看清對方。
皇來身形偉岸,相貌端正威嚴,與其一貫嚴苛的行事風格頗為相符。
就在衆人驚疑不定之時,突然後院又闖進來幾個拎着木桶的官兵。
幾人得了皇來應允之後,迅速将桶中的液體朝着谷堆淋了上去。
與此同時,一股油香味道瞬間彌漫開來。
一切準備就緒,皇來這才将火把交給身旁助手。
他自己則是一邊走向人群,一邊冷冷地說道,“紅楓府所有官糧盡皆于此,如今更是全部淋了麻油,大家若想強搶,本官隻能忍痛将其付之一炬。”
見大多流民露出不忍之色,他才繼續說道,“不過既然這些官糧都已被淋濕,如若天不放晴,無法将其曬幹,隻怕不消兩日便會發黴腐爛,對本官而言,也将變成無用之物。
與其如此,本官自然會提前分與諸位。
即便天氣放晴,考慮到這批糧食已被污染,無法向朝廷交差,自然也會由官府組織,布施于衆人。”
得知眼前這些被‘污染’的糧食最終會分配給自己,流民們心中大定,連騷動都少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