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
炙熱地灼燒着皮膚,煙霧直沖進鼻腔,占據了全部的呼吸。
整個房間都被火光籠罩着,通往外面的出口也變成了一道火牆,沒有一點逃離的可能。隻有靠近中心的位置,還沒有被火焰波及到,但也是暫時而已。
那裡放着一架三角鋼琴,黑得發亮的琴身倒映出不遠處張牙舞爪的火焰。鋼琴前坐着一位青年,他眼裡跳動着火焰,指尖卻在黑白琴鍵上舞動着,似乎皮膚上所傳出來的灼燒感并不來自于他的身體。
手指驟雨般落在琴鍵上,在快速堆疊的琴音中,透出癫狂的意味。
這是一位漂亮的男士,或者漂亮這個詞并不适用于男士的身上,卻又與他十分契合。
他的漂亮原是内斂的,并不張揚,但或許是因為臉上染上了瘋狂的神色,使得他的漂亮也變得危險,如同絢麗的毒蛇,被他咬一口,就會五髒六腑盡數腐爛。
與之相對的,是另一個四處逃竄的身影。但四處都是火焰,不管他往哪裡逃,都會被灼熱打回來。
“沒用的,燒到這種程度,根本不可能逃得出去。”
琴聲并未停止。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男人,他上前一掌按在琴鍵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也打斷了琴音。他因恐懼而怒不可遏:“你怎麼還有心思彈琴的?如果不是你,事情怎麼會發展成現在這樣?”
“既然已經逃不出去了,垂死掙紮又有什麼用呢?何不趁着死前做自己喜歡的事。”
時繁握住庭臨修的手,讓那隻手遠離自己的鋼琴,比起他自身,他似乎更憐惜手下的鋼琴。
“而且我也沒料到天然氣會突然爆炸,還堵住了唯一的出口,你這樣遷怒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這件事确實是意外,但無法不遷怒。庭臨修咬着牙罵道:“如果不是你突然發神經,我也不至于在這裡跟你吵個半天,又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
時繁陰陽怪氣道:“是啊,如果不是我攔着你,你早去情人那邊了,死的也隻會是我一個人了。”
“時繁!”庭臨修怒極,一把抓住時繁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時繁的手不小心壓到了琴鍵上,又是一聲“咚”的聲響。
空氣被火燒得扭曲,明明滅滅的光打在臉上,庭臨修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不認識面前的人了。
時繁一直在庭臨修面前裝乖,導緻庭臨修以為時繁就是個沒脾氣的,因為沒脾氣,所以很适合放在身邊。
但長久相處之後,才發現這一切都是錯覺。時繁是用乖順的皮囊囚禁了一頭野獸,他瘋狂,殘忍,偏執。像一個盯上了喜歡的玩具的小孩兒,會用盡一切的手段占為己有。
不計後果。
自己的東西就是自己的,旁人不能沾染半分,如果有人膽敢觊觎,就算是玉石俱焚,也要讓他付出代價。
這是時繁的準則。
時繁饒有興趣地觀察着庭臨修的表情,明明被壓制的是他,他卻覺得庭臨修才是那個可憐蟲。
被困在這裡,無頭蒼蠅一樣地亂轉,不管怎麼轉都逃不出去,隻能無能狂怒,看上去真的可憐極了。
這一幕讓時繁的心情無比愉悅。
連帶着即将要到來的死亡也顯得不那麼可怕了。
他伸手輕輕劃過庭臨修的側臉,最後留在下巴處,輕輕往上一擡,笑着說道:“是不是很生氣?可是生氣也沒有用,再怎麼生氣你今天也要跟我一起死在這裡了。”
庭臨修瞪着時繁。
時繁根本掩飾不了自己心中的愉悅,他不受控制地大笑起來,在烈火中顯得格外瘆人。
“庭臨修,你是我的,誰都沒有辦法把你搶走。”
“瘋子!”庭臨修怒罵了一聲,把時繁用力往鋼琴上摔了過去。
時繁的腰磕到了鋼琴,傳來一陣鑽心的痛,他卻仍在笑着,說:“你看起來真的好可憐啊,修哥。可憐到我都要心疼你了。”
庭臨修的手移到了時繁的頸間,感受着脈搏在他手掌底下跳動着,他恨不得讓它立刻停止跳動,這樣也不必再從時繁嘴裡聽到讓他生氣的話了。
時繁眼角帶笑,手攀上了庭臨修那隻握着他脖子的手,循循善誘道:“你很生氣,很想要殺了我對嗎?那就來啊,手握緊一點,一點一點阻斷我的呼吸,或許也可以更用力一點,直接折斷我的喉管,讓我的頭顱在你手掌下無力地垂下,漸漸的,失去體溫,變得僵硬。”
庭臨修聽完,眉頭狠狠擰緊,說:“你真的是一個瘋子。”
“哈哈,”時繁兀自笑出了聲,赤紅的目光中滿是瘋狂,“我本來就是一個瘋子啊,誰讓你非要來招惹一個瘋子的。既然招惹了,當然要付出代價。”
“快點!動手!”時繁表情變得狂熱,像信徒看到了自己的神明,要把一切都獻給祂,“快弄死我,讓我死在你的手裡,這樣才算是最好的結局。”
“你休想死得這麼輕松。”庭臨修抓着時繁的脖子把他往地上一甩。
根本用不着庭臨修動手,火焰已經近在咫尺,燃燒産生的濃煙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熱浪更是能将人的皮肉蒸熟。
此刻這裡已經成了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