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仕将春華細長的發撥到她的左肩,不讓她染上自己身上的藥酒味。春華感到他的指尖掠過耳廓,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環繞,性感好似海報上的男神哈裡森福特:“可是我一根筋,我犟,我不是親爸媽養大的,打小吃家屬院的百家飯,小時候每個人都教我一句是非對錯,長大了還有人告訴我殺人隻能殺敵人。”
“還有,你會讓不親的親人白占便宜嗎?”
這話好似在挖她心裡猛料,對,尹春華的際遇與李仕如此相同。
答案是肯定的一句,不會。
他好奇她知道多少,她好奇他查到多少,真是兩個虛僞的,不開誠公布的人。
“你知道嗎,我其實有個幺弟,叫佳豪,”尹春華将他那隻寬厚的手從耳邊拉到自己手中,不讓他再動自己的烏發,一朵花被枝葉觸摸,她要阻止發絲顫動帶來的幾分瘙癢:“去年死了,車撞死的,車主是李耀的朋友。”
這太戲劇,怕是TVB都不這麼寫。
她低頭看着地面,欲言又止,李仕眼裡心裡卻都是她今晚穿的紅睡裙和她的後頸與耳廓,所謂冷靜與自持全被她腳踝的金鈴铛勾住,糾纏,似一幅畫的高光點。
“秋蓉是前幾年跟的李耀,那時候李耀在紅港,我一開始拿他當姐夫......李耀對我們很好。”
真是一段不大舒服的自白戲,尹春華背對着李仕,他就是能感覺到她不高興,聽見她輕聲問:“你見過我姐姐嗎?”
“見過。”
“你記得她長什麼樣子嗎?”
李仕沒回答,尹春華不意外,因為她也要忘記秋蓉的樣子了。
不管是作為情人的秋蓉,還是作為姐姐,小時候分同一口水果的大姐,她都有些記不清了。
遺忘的第一步是原諒,從她離開北京隻身一人來恭州的那天,她就原諒了北京的一切。愛與恨情與仇,都與她無關,長輩的安排和訓斥在那一天結束,而留在北京掙紮緻死的是尹秋蓉。
“我和秋蓉都是爸媽給幺弟的錢,”尹春華擡起頭:“然後幺弟死了,李耀出面賠了點錢,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我也是那一天才知道,其實秋蓉不喜歡李耀。”
但這又有什麼用?佳豪一死,尹家父母如同金庫被劫走,成日抱怨大女兒沒出息做小三姨太太害死親弟弟,又罵小女兒十幾歲便讀死書隻會花錢吸家裡的血不懂得陪男人賺錢,學跳舞學唱歌能幹什麼呢?
尹春華那時候覺得挺可悲的,一位牙醫和知青女一輩子都想往上一個階層跑,唯一的途徑是賣女兒,捧兒子。
她的過往與苦楚,李仕無需知道。
她不再說話,緘口不言。
“不想說就不說了,不着急,我還能保你很久。”
李仕無法控制,他知道也許尹春華不想這樣,但他控制不住。尹春華的落寞比她的肆意誘人,那時情欲就好似吻痕,咬在鎖骨,深一些便許久難以退卻,他要親一親尹春華,來緩解這欲望,他此生未曾吸過什麼違禁品,卻先體會到難受的瘾。
事實上李仕也如此做了,低下頭,一手捂着春華的眼眸,一觸即分的隔靴之癢,隐秘的吻落在尹春華的臉頰,再挪到耳邊,隻用唇畔輕輕碰。李仕道不清這是喜歡或是見色起意,隻是很想這樣做。
而獨屬于尹春華的掙紮,無人知曉。
他無需了解一朵花在綻放前夜的心,他隻會渴望那愈發馥郁的氣息。
李仕不貪心,隻抱她幾分鐘,春華沒動,他就不去吻别處,假紳士演的要趕上好好先生。
尹春華懂李仕的,李仕說自己丢的是不痛不癢一官半職,其實不是,她知道李仕要心疼死了。假想一下,若自己為了家人流血流汗軍政界拼搏,而要功成名就時卻毀要在李耀這個撲街仔身上,周圍人還不想讓自己查明白隻想讓自己擦幹淨血污,真真是心疼肉疼。
李仕把下巴放在她肩頭上,另一邊電視機播到《銀翼殺手》,好時尚,他用一則消息回報之前江邊尹春華的煙:“陳家張家徹底倒台,李耀做生意的社團也散了,李家沒了我,開始忙着自保,你安全了。”
停了又停,想了又想,話到嘴邊成了含住舍不得吐的糖,是一口含在嘴裡入肺的煙,他想問她,要不要跟我回北京?
最終落款一句:“對不起,我知道你傷心,我沒本事,隻能做到不讓人來找你。”
怪她過分美麗,害他六神無主。他被她彈奏的樂曲絆倒在多年前的恭州,樹在泥地裡生根發芽一發不可收拾。到底誰先開始渴望吻,誰先開始肖想情,點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