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微堂的東廂房入住了一個年輕的小姑娘,整個院落都跟着發生了不小的改變。
徐蜜缃房裡添了四個侍女。兩個曾服侍她更衣的女使都年長些。另外則是兩個年紀小些的,在房間外頭候着聽差。
緊接着就是繡房緊趕慢趕每天都派人給東廂房送衣裳來。從小衣羅襪繡花腰封這種細緻的配件,到衣衫襖裙鬥篷披風,冬日裡姑娘家該有的衣着以最快的速度備齊。
就連内間拔步床旁放着的尋常梳台,也在一夜之間換成了嵌螺钿的雕花漆背銅鏡梳妝台。内裡更是陸陸續續添上了珍珠翡翠,瑪瑙琉璃等各種首飾。許是顧忌到徐蜜缃還未及笄,首飾中添了不少掐絲絨花發飾,五彩斑斓,花型各異。
另有齊全的胭脂水粉添上了梳妝台,徐蜜缃坐在銅鏡前被女使點妝時,人都是暈乎乎的,在脂粉的香味中揉了揉鼻子,去到支開的窗前伸着脖兒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
冰冷,又鮮活的一口氣吸入,徐蜜缃舒坦地眯起了眼。
難得的大晴天陽光甚好。隻是積雪未融,庭院中來往的侍人都繞着走遊廊,隻有個大白天穿黑衣裳的年輕侍衛從屋檐上翻越跳樹上,再從樹梢翻身落地,濺起一層雪泥,連帶着松針到處亂飛。
徐蜜缃趴在窗前不多時的工夫,那個小侍衛來來回回捧着各種不同的東西,來來回回翻麟王所在的正房窗戶,貓兒一樣梭溜進去梭溜出來。
徐蜜缃對着手哈了哈氣。冷是冷,就是不肯把手從窗台外縮回去。
等那小侍衛又一次路過時,回頭看了徐蜜缃一樣。小侍衛年紀不大,大白天臉上蒙着一層黑巾,隻有一雙眼睛好奇地瞥了眼徐蜜缃。
徐蜜缃友好地擡起手招了招。
很快,正房裡派人來傳話,說是王爺請徐蜜缃過去看好玩的。
去見王爺!
徐蜜缃眼睛都锃亮了!
從那夜花圃回來後,她就沒怎麼見到過王爺了。
她在侍女的幫助下穿上了一條猩紅鬥篷,同個院子兩步路的工夫女使還給她懷裡揣了一個暖手筒,戴上了防風帽,系帶系的緊緊地,她臉蛋小小的,這麼一裝扮幾乎隻露出一雙眼睛來。
徐蜜缃三步并作兩步直挺挺就朝着正房去了。門外周管家搓着手候着,見到了她笑眯眯拱了拱手:“姑娘剛剛看見小燕侍衛,可說了什麼話?”
“不曾。”徐蜜缃才知道那個小侍衛叫小燕,有些好奇,“他怎麼不好好走路,來來回回的跑?”
周管家笑呵呵打起簾子,催促徐蜜缃先進去。
“那都是不打緊的事,姑娘回頭就知道了。”
徐蜜缃一進到屋裡,就聞到了一股奇怪刺鼻的氣息。有些像血腥的鏽味。
“王爺!”
徐蜜缃在暖閣見到了麟王,她笑眯眯上前脆生生問了好,男人半靠在披了一張虎皮的搖椅上,手裡撚着花絲嵌玉石纏枝花卉的金玉樽,搖晃着猩紅酒液,聞言擡起眼角瞥了她一眼。
晴天晨光落入窗扉,男人俊美的臉上投下一抹溫柔的餘晖,睫毛扇動之間,眸色晶瑩剔透,帶着點生人勿進的冷漠。
“燕仰說你想見本王?”麟王放下酒杯,矜持地雙手交叉,半眯着眼看向徐蜜缃,瞧見她滿頭絨花衣着彩豔裹得福團子似的,滿意地微擡下巴,“說吧。”
徐蜜缃迷茫地和麟王殿下對視:“沒有啊?”
她的注意力終于從麟王身上拉開,落到了一側站在角落裡的年輕侍衛身上。
“主人,這位姑娘一直盯着屬下看屬下進主人的房間,那個眼神就是在告訴屬下,她想見主人。”小侍衛明明長得濃眉大眼,結果一張嘴就是造謠。
徐蜜缃立刻反駁:“才不是呢!我是看你跳蚤似的翻來翻去好看,才一直盯着你!”
“我才不是跳蚤!那是輕功!”小侍衛被一句跳蚤氣得不輕,委屈地尋求主人的撐腰。
麟王聽着兩個小孩的扯皮,嘴角勾起,隻眼神沒有幾分笑意:“好看嗎?”
徐蜜缃認真點頭:“好看的,比我小時候見過的雜耍好看多了。”
小燕侍衛氣得要死。
“既然好看,那你們兩個一個翻一個看,翻一個拍一個巴掌,今兒翻不滿一百個都别停下。”
麟王回頭用和善的眼神瞟向徐蜜缃:“不是好看愛看嗎?讓你看個過瘾。”
徐蜜缃無辜地瞪大眼。
隻可惜麟王的命令無人敢違抗。冬日初晴的晨曦,金色陽光洛滿積雪小院,黑衣的小侍衛順着窗戶貓腰翻出去,勾着腰再返回來,裡頭闆着臉的徐蜜缃‘啪’就是沒有感情的合掌一拍。
拍完後,徐蜜缃低頭看看自己通紅的掌心,癟起嘴回頭。
就在她身後隔着不遠的位置,麟王躺在虎皮搖椅上悠哉悠哉曬着太陽喝着酒,察覺到了小姑娘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偷懶?”
徐蜜缃聞言立刻擡起手當着麟王的面,響亮地就是合掌一拍。
‘啪’的一聲清脆過後,徐蜜缃後知後覺掌心火辣辣得疼,她嘶了一聲,狗狗祟祟朝麟王靠近兩步,攤開手一言不發,很刻意地露出自己通紅的掌心。
麟王看了個真切,放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