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蜜缃立刻翻開手中的紙卷,那侍衛自覺複述了一遍今日的成果。
“早晨散朝過後,屬下和同僚假扮販夫撞到徐員外郎,将他拖至小巷揍到求饒。按照要求令他自稱‘二孫子’,并在過程筆錄上簽字畫押确認。”
徐蜜缃盯着紙卷最後那炭筆寫下的‘徐世平’三個字,以及紅通通的一個手指印,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笑得嘴角都裂開了。
二孫子,好熟悉的詞,好像是昨夜麟王殿下随口說的話。
“多謝。”徐蜜缃和侍衛笑眯眯道了謝,待人走後自己把紙卷攤開來,看一眼吃一口,胃口大開,頓時看一桌子腳都順眼了。
“裱起來!”用過膳後徐蜜缃大手一揮,請侍女幫忙尋人來把這幅紙卷裝裱起來,她要挂在最顯眼的位置。
有了二伯被人欺負到隻能自稱‘二孫子’的樂事,徐蜜缃回到西廂房讀書時人都神清氣爽的,見麟王殿下早先她一步出現在暖閣卧榻上側倚着,笑眯眯主動問好。
“殿下午安,殿下今天依舊豐神俊朗。”
明玉泉嘴角勾起一個刻薄的弧度。
“先别急着拍,等你抄完《千字文》再讨好本王也不急。”
徐蜜缃猶如被潑了一桶雪水,透心涼到她眼珠都不會轉了。
傻愣愣了半天,悲憤地吸了吸鼻子。
要出事了……
她坐在書案前,才知道身價的宣紙在她的眼中猶如即将嫁給農戶的神女,又是惋惜又是心疼。
可她是那個配不上的農戶。
徐蜜缃沉默地開墨研磨,筆潤沾墨,屏息凝神,撚着袖擺坐直了身體。
明玉泉在一側手撐着額角靜靜凝視。
徐蜜缃用算得上端正的姿勢,擡手落筆。
一筆一劃,認真到比分線穿針的老奶奶還要專注。
寫完第一個字後,徐蜜缃下意識摸了摸鼻尖,心虛地回頭。
正好對上一雙沉甸甸的眼。
她吓得後頸汗毛都豎起,僵着脖子回過頭,撚着筆愣是不敢寫第二個字。
“墨若是滴在紙上,我就把你倒挂在樹上,用硯滴接滿你的眼淚。”猶如地府傳來的冷酷惡語在徐蜜缃身後響起。
她顫顫巍巍扶着手腕,艱難地繼續落筆。
此刻徐蜜缃不敢有分心,認真默完十二個字。
短短十二個字寫得她在冬日裡出了一身汗。
她甚至緊張到手腕都開始發顫。也不過是寫了短短十二個字罷了。
下一句是什麼來着?
徐蜜缃提着筆半天沒落下。
身後似乎傳來歎氣聲。
男人翻身下了榻,大步走到徐蜜缃的身後,彎腰。
暖閣裡并未熏香,徐蜜缃卻被麟王殿下身上的一股新雪青松氣息所籠罩。他寬大厚實的胸膛與她幾乎要貼在一起。小小的身形徹底被他所籠罩。
徐蜜缃屏住呼吸,握着筆的手上,多了一隻手。
男人的手指修長而有力,比她的手大了一圈,将她手徹底包裹住。
皮膚帶來溫軟的觸感。
他另一隻手撐在書案上,用力之下,手背青筋可見。
男人的手腕懸力,帶着徐蜜缃的手握着筆落下。
筆落墨成。
“看。”
徐蜜缃感覺到麟王殿下似乎是彎腰靠在她肩膀處的,他說話時胸腔帶着顫動,連帶着她也跟着顫了顫。
他的呼吸聲更是近在她耳邊,藏在聲音裡刻薄之下的溫柔在這一刻逐漸清晰。
“寒、來、暑、往,秋、收、冬、藏。”
徐蜜缃失了力道,全程跟着明玉泉的手走。寫了什麼看不清,怎麼寫得不知道。
明玉泉似乎輕啧了一聲,松開她的手擡起在她額頭談了個腦瓜崩。
徐蜜缃吃痛之下扭頭揚起,差點撞到明玉泉的下巴。
“發什麼呆,本王教你寫字,學會了嗎?”
徐蜜缃縮了縮脖子,慌亂地移開視線。
“沒,沒有。”
實話實說了。
明玉泉輕輕磨牙,他手指戳着徐蜜缃的額頭。
“笨蛋。”
被戳的徐蜜缃順着他的力道,乖乖把腦袋往後仰,直接仰到他臂彎。
徐蜜缃僵着沒敢動。
明玉泉忍了忍,沒忍住薄唇一彎,眼底洩出幾分笑意,他手指又一次點上徐蜜缃的額頭,這一次卻是溫柔的觸碰。
輕罵都被他的笑意惹得缱绻黏纏。
“——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