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初的晨曦透過一層疊一層的樹葉斜斜傾灑而來,徐蜜缃臉上落下斑駁光影,細眉輕皺,抿着唇小臉上都是惱火。
撞了人就這麼跑了。學宮裡的生徒還有這種無禮之輩。徐蜜缃氣鼓鼓地自己爬起來,轉念一想田侍郎兒子羅左丞兒子和徐三郎都是學宮裡的生徒,又不氣了。
她才起身,鑽進草叢裡的少年僵着身體保持着鑽的動作片刻,猛地抽回腦袋,慢吞吞扭頭又看向徐蜜缃臉龐。
徐蜜缃有些生氣,瞪着他。
少年俊朗的臉上逐漸浮現出一抹混雜着尴尬赧然的複雜,他咳了聲,爬出來慌忙拍打身上的雜草,整理好衣衫。
少年直勾勾盯着徐蜜缃,雙手剛交疊要行禮,遠處傳來一聲爆吼。
“聞恪!你小子又逃!”
少年吓得轉身就往草叢裡撲,頓了頓,硬生生在逃命之中扭頭看向徐蜜缃,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
“我叫聞恪,是丁字舍的,你……給我等着!”
徐蜜缃吓得後背汗毛豎起,抱着書搭袋無比震驚盯着少年拔腿就跑的場景,很快,一個年長的博士揮舞着手中雞毛撣子張牙舞爪撲來。徐蜜缃緊急抱着書搭袋往後避讓。
這一場師生大戰到底是學生年輕腿腳快溜掉了,那博士追了一圈渾身冒汗,挽着袖子毫無形象地罵罵咧咧了一路。
徐蜜缃在旁邊等候多時,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表示自己是新來的。
那博士似乎知道一二。
“哦,姓徐的女郎,丁字舍。我帶你去。”
徐蜜缃終于能有人指路了,乖乖跟在博士的身後。一路上聽那博士罵了一路,幾乎都快把那撞到她的少年生平拼湊出來了。
聞恪。西嶺總督的小兒子。入學兩年至今還在丁字年的丁字舍。不是遲到早退就是打架鬥毆,是泮宮裡有名的混世小魔王。
“你與他同窗,離他遠點。這小子,蔫兒壞!”
博士把徐蜜缃送到丁字舍,還叮囑了她一句。
徐蜜缃還記得聞恪那句‘你給我等着’,心有餘悸地點了點頭。
他脾氣不是很好,要離遠點。
丁字舍這會兒還沒有授課的博士,偌大的學堂裡坐着二十多個年輕男女,徐蜜缃初來乍到所有人都對她有所好奇,詢問她的一切。在得知她的父親剛被撸了官職,有人就在小聲嘀咕。
“白身……怎麼進得來國子學。”
“許是母家有人吧。”
丁字舍的兩個少女沒對徐蜜缃的出身有所議論,而是主動挽着她的手同她講泮宮裡的各種事情。尤其是她們丁字年丁字舍的,過了十五還在這個學堂的都是不學無術之人。
徐蜜缃心虛地低下頭,而後又小小地擡起頭挺起胸膛。她還沒有十五,不算不學無術。
“丁字舍有兩個人不能惹,一個是文渡郡主,另一個,就是聞總督的小兒子聞恪。”
叫做蘭靜的少女主動和徐蜜缃介紹她們同窗的情況,在聽聞明知嬌是這裡的不能惹後,徐蜜缃明顯松了口氣。
好姐妹混得好,她也有面子。
入學第一天,好姐妹就遲到,上九章算術時才打着哈欠來,徐蜜缃坐在學堂的最後角落,興奮地給她好姐妹招手。
明知嬌當着授課博士的面撲過來摟着徐蜜缃好一陣歡呼。
授課博士忍了又忍。
明知嬌牽着徐蜜缃拍着胸脯:“你來了這兒就是我的地盤,這裡我說了算!”
徐蜜缃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好姐妹。
“明知嬌!徐蜜缃!授課期間嬉笑打鬧!出去給我罰站!”
好姐妹面面相觑,而後手牽手被攆出了學堂。
入學第一天,罰站。
徐蜜缃放學回到王府根本不敢去找麟王殿下,還是正房裡的侍女來請她,她才耷拉着腦袋磨叽磨叽去了暖閣。
暖閣裡,明玉泉面色陰晴不定地看着手中的信箋,穿着青衿的徐蜜缃心虛地挪進屋後,他擡頭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看。
“來,和本王說說,頭一天上學遇上什麼……與衆不同的事了。”明玉泉放下信箋,雙手交握,露出了一個看似文雅實則殺氣滿滿的笑。
徐蜜缃打了個寒顫,可不能說罰站!
她機靈地想到了某個混世小魔王,立刻對明玉泉興高采烈地介紹。
“我今天遇上了泮宮的混世小魔王,聞恪。他很……與衆不同!”
明玉泉的眼眯了眯,笑意減淡。
“聞恪……”他輕聲念着,目光直勾勾盯着徐蜜缃,“與衆不同在哪裡?”
徐蜜缃憋了半天,一臉誠懇地說道:“見他第一面時我就深深得意識到 ,他——與所有人都不一樣。”
明玉泉笑意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