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檸柚這節課的教室在三樓,孫亦比他更高一層。
因為到得晚了,教室裡基本已經坐滿,隻有前兩排還有空位,許檸柚快步走過去,在第二排窗邊坐了下來。
老師還沒來,許檸柚又側頭看了看外面愈顯陰沉的天色,在心裡祈禱不要下雨。
或者就算要下,也拜托拜托等他回了宿舍再下。
然而老天爺并沒能聽到許檸柚的祈禱——
課上一半,兩點剛過五分,窗外瓢潑大雨就落了下來,吹走兩分餘韻的暑氣,吹進了些許初秋清涼。
引得滿教室渾渾噩噩犯困的同學們都清醒了起來。
許檸柚不得不換了個台詞祈禱——
拜托拜托,等他下課要回宿舍的時候,雨就已經停了!
可這一次,老天爺依然沒有聽到他的祈禱——
許是因為近期有段時間沒下過雨了,今天這雨大有要暢快一次的意思,直到兩節大課結束,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雨勢也沒見分毫減小。
許檸柚徹底沒了話講,他慢吞吞整理好了東西,又慢吞吞往教室外面走。
簡直像是能晚一秒出去,就會多一分等到雨停的機會一樣。
才走到教學樓門口,許檸柚就被一陣涼風吹得打了個噴嚏。
雨當然是沒停的,倒是有熱心同學發現了他沒帶傘,說要捎他回宿舍,可他的同學們絕大部分都是住在藝術學院旁邊的宿舍的,而他現在要去南區,中間還是有些距離的,雖然不算遠,可許檸柚也不好意思麻煩他們。
幹脆就這麼淋着雨回去算了,反正淋濕也就淋濕了,回去洗個熱水澡就好。
打定了主意,許檸柚便準備沖進雨裡。
可他才剛剛邁出一條腿,身後竟就又傳來了孫亦的聲音:“檸柚同學,你沒帶傘嗎!”
許檸柚腳步驟然一頓,他原又把腿收了回來,轉身看向孫亦。
“好巧,”許檸柚擡手朝孫亦揮了揮,“又見面了。”
“幸好這麼巧又碰上你了!”孫亦立刻走上前,他利落将手中雨傘打開,不由分說一起罩在了兩人頭頂,“你要去哪兒?走,我送你過去。”
可許檸柚這次沒有立刻擡腳,隻是站在原地擡頭問:“你本來是準備要去哪兒?不順路的話就不麻煩你。”
孫亦其實想說“去哪兒都順路”,可對上許檸柚此時莫名較真的眼神,他莫名就止了話音,片刻後還是選擇實話實說:“我準備去大學城吃飯。”
可聽他講了這句話,許檸柚反倒松了口氣。
大學城就是出了校門附近的那片區域,有小區住宅也有很多餐館。
南區宿舍倒是離那邊更近。
“那就謝謝你了,”許檸柚這才終于點了頭,“我回宿舍,在南區12号樓。”
說了這句,他才擡步走下樓梯。
孫亦立刻舉着傘亦步亦趨跟了上來。
可就在此時,許檸柚忽然察覺到了一道明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許是那道目光存在感過于強烈了,許檸柚下意識擡頭回望了過去。
卻又在看清來人的時候,頓住了腳步。
竟然是季硯禮!
“你…”他立刻就想要發問,想問季硯禮怎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可隻來及講了一個字,就被季硯禮打斷——
季硯禮走近了,開口叫了許檸柚的名字,卻隻有很低一聲:“檸柚。”
瞬間而已,許檸柚耳尖倏然就泛起了麻——
就…這好端端的,季硯禮怎麼忽然這樣叫他!
之前的一個星期,在宿舍裡時因為隻有他們兩個人,要說話其實不必要每次都帶上稱呼,偶爾需要了,季硯禮也隻會叫他“小許”,聽起來就是個再正常普通不過的稱呼。
可“檸柚”卻不一樣。
雖然事實上,許檸柚身邊也有不少人會這樣叫他,楚溫雨,還有一些老師同學都會這麼叫,可不知是不是因為此時此刻,季硯禮的嗓音莫名比平時還要更低更沉一些,又混雜進了淅瀝雨聲裡…
總之,就是聽得人耳朵又癢又麻的…
許檸柚堪堪忍住了擡手揉耳朵的沖動,暈乎乎用鼻音“嗯?”了一聲。
這聲“嗯?”完,許檸柚根本沒注意到,近乎是同時的——
他身邊面前兩個男生,一個撓眉毛,另一個蓦然攥緊了手中直柄傘的傘柄。
片刻後,許檸柚才被季硯禮喚回神,聽見季硯禮竟直截了當道:“我來接你。”
許檸柚倏然擡起了頭,愣愣看着已經走到近前的高大人影——
而從始至終,季硯禮都像是當許檸柚身邊的孫亦不存在一樣,他目光始終隻攏着許檸柚一個人。
在講了這句話,見許檸柚看過來的時候,季硯禮更幹脆将手裡雨傘又往許檸柚的方向傾了傾。
自己半邊身體都淋在了大雨裡,可季硯禮卻像是渾然不覺,依然隻一瞬不瞬注視着許檸柚,他又愈發緩下了嗓音,發号施令又好似蠱惑般補上一句:“檸柚,到我傘下來。”
靠…
許檸柚頓時忍不住在心裡爆了句粗——
季硯禮是什麼天選dom聖體嗎…?
這一句話都要給他說腿軟了!
絕了,真的絕!
今天這雨下得好,下得妙,下得呱呱叫!
在完全意料之外的情況下被乍然喂了好飯,許檸柚爽得要命,好像已經全然忘了自己之前是如何祈禱不要下雨的…
可許是因為看他一直沉默沒有回應,季硯禮好似後知後覺意識到了什麼——
他罕見懊惱般蹙了蹙眉,再開口時竟就一掃先前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壓迫感,轉而變得紳士有禮一如往常。
“檸柚,”他又叫了一聲許檸柚的名字,語氣從“命令”轉變成了請求,“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