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長生将萬裡仙帶進綢緞莊的裡間,請他坐下。還命人看了茶、擺了點心,一副要與人家說來話長的樣子。
萬裡仙見狀連道稀奇,實則心裡早就知道他要與自己說那百樂笙的事。暗中觀察了三四天,早就打聽的一清二楚。他知道這位壽家大公子在百樂笙那裡接連吃閉門羹的事。雖不明其中原委,但他知道那壽長生心裡肯定不痛快。
果不其然。
萬裡仙剛一落座,就聽那壽長生一臉興緻濃厚的向自己打聽起那百樂笙的事情來:“快快快,我的好阿仙,快與我說說!這個紅門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記得我離開的那年,咱城裡還沒有這個戲班啊,他們是從哪冒出來的?還有那個宋清州,他又與百樂笙是什麼關系?怎麼會成了他的東家……”
萬裡仙看他如此着急,笑了,“慢些慢些,您慢些問成不成?您這一下子抛出這麼些子問題,阿仙都不知該從何與您說起好了。”
壽長生也笑了,“抱歉抱歉,是我太着急了,吓着你了吧?”
萬裡仙的笑容卻變得有些意味深長,“吓着倒不至于,阿仙隻是有些好奇。”
壽長生:“好奇什麼?”
萬裡仙:“爺您怎麼對那百樂笙的事兒那麼上心?該不會是……看上他了吧?”
壽長生撂他一眼,“說什麼呢?”
萬裡仙啧啧嘴,“本來嘛,剛才我一提起那百樂笙,您那倆眼睛瞬間就跟放光似的。”
壽長生:“胡說八道。”
萬裡仙:“是不是胡說,您自個兒心裡清楚。”
壽長生:“嘿,小春生,我說你如今成了角兒,可反倒愈發不懂規矩了啊。跟你說少打聽,少揣測,對你沒好處。”
萬裡仙偷笑:“是是是,我不問了就是。就許您打聽,您揣測,那您就跟我說說,您到底還要不要向我打聽百樂笙的事兒?”
壽長生笑,“快說!”
“其實吧……”萬裡仙卻拖長了尾音,開始吊壽長生的胃口。
壽長生臉一黑,“你有完沒完?”
萬裡仙連忙道:“其實我與那百樂笙吧,也不是很熟。自合台以後,也就彩排表演的時候在一起說說話練練功,台上倒是挺默契的,但到了台下,我倆并沒有什麼交流,怎麼說呢,他這個人吧……性子有些古怪,還挺難相處的。”
壽長生煩了:“我問的是他與那宋清舟的關系,誰問你這個?”
萬裡仙:“那我就更不知道了,不過我聽别人說那百樂笙很小的時候就跟着他了,算是他一手培養起來的家養戲子吧。”
壽長生:“很小的時候?你知道大概是幾歲的時候嗎?”
萬裡仙:“那誰知道啊?那百樂笙沒事也不會與我聊這些。不過……您打聽這些做什麼?”
壽長生搖搖頭,“沒什麼,沒什麼,我隻是覺得有些奇怪……”
萬裡仙:“怎麼了?”
壽長生:“要是我記的沒錯,那宋清舟……應該是個鹽販子吧?他與那百樂笙是如何認識的?”
萬裡仙:“如何認識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宋老爺可不是什麼普通的鹽販子。他做的是運河上的生意,再加上他自己持有靈州運銷資格的引窩,嚴格來說,他應該算是淮鹽在靈州引地的運商及窩商吧。”
壽長生大驚:“靈州引地?你指得是整個靈州城嗎?”
萬裡仙:“那我可不清楚。你們這些豪商巨賈生意場上的事兒,我一個小戲子也隻能是道聽途說罷了。不過也八九不離十吧,如今整個靈州的鹽業銷運,基本上都是宋家壟斷的。大概就在您離開靈州的第二個月吧,官府就已經把主城的引地劃分給他了。”
壽長生愈發吃驚了,“他居然能得到主城的引地?我記得兩年前我離開靈州的那年,他别說什麼引地了,每次也就隻能搶到松城、霧城那幾個偏遠地縣的鹽引。短短兩年之間,拓張的如此之快,這姓宋的真有些本事!”
萬裡仙笑道:“壽大少您也不錯啊,年紀輕輕就掌管了咱靈州城最大的綢緞莊,誰提起您不誇一句年少有為?”
壽長生被他這麼一誇,卻沒有絲毫高興的樣子,哼聲道:“阿仙呐,你如今也會陰陽怪調的酸人了是嗎?年少有為?虧你說得出來?我與人家能比嗎?人家那是真有本事!我呢?我隻不過是坐享其成,受了祖上的庇佑,老老實實本本分分的做一個纨绔子弟罷了,不能比的。”
萬裡仙:“是不能比。人家宋老爺早就過了不惑之年,自然是得比你多些人生曆練。而壽公子你呢?您還是青春年少,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再加上如此出身,如此背景,未來自是前途無可限量。”
壽長生哼笑:“果然是成角兒了啊,如今你可是越來越會說這些奉承話了。”
萬裡仙:“可不是奉承,我這可是真心話。就拿咱們靈州城内一衆公子少爺比比,哪位是靠自己真才實學科舉中過秀才的?可不就隻有您嘛!而且您中一個不成,一中還中倆!文武雙秀才,放眼整個靈州城,誰能比?”
壽長生卻毫無波瀾,聽完他這一番慷慨陳詞之後反倒自嘲起來,“中了又如何?如今我還不是隻能做個公子哥?家裡老子管着,出門小厮盯着,如今就連去戲樓看個戲都不受戲子待見!”
萬裡仙聽他突然如此陰陽怪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知道他終于要開始問正事了。雖說心裡明鏡似的,但是萬裡仙揣着明白裝糊塗,故意裝傻充愣的問他:“怎麼?聽這話音,壽大少是在哪兒受了誰的氣不成?”
“還能有誰?”
壽長生氣悶的哼了一聲。
“還不是你那戲搭子百樂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