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仙：“對，官府的公文都貼出來了，您沒看到？”

壽長生：“該不會，是為了兩年後的天子壽宴吧？”

萬裡仙點點頭，“正是。”

他這麼一說，壽長生就瞬間明白了。原來靈州府這段時間，也在為了兩年後萬歲爺的八十大壽挑選進京的戲班子啊。

【15】

話說古來長者“逢十”過壽。

六十花甲、七十古稀、八十耄耋，皆是人間大壽。民間人家時逢老壽星過壽尚且大操大辦，輪到皇家天子壽辰，更是天下頭等盛事！

而兩年後。

清乾隆五十五年八月十三。

就是這樣一個舉國隆慶的大日子。

其實之前在揚州的時候，壽長生就聽聞過這個消息。據說為了隆重慶賀乾隆爺的八十大壽，京城内務府總管和珅今年就開始籌備起來了。浙閩總督伍拉納更是為此早早開始挑選上等戲班，隻為萬壽節當日呈上天子面前，博龍顔一笑。

當今天子有多愛聽戲，人人皆知。

據說以前萬歲爺為了方便聽戲，甚至還多次把戲班子請到宮中去為自己表演；之前幾次下江南，也少不了微服私訪四處遊獵聽曲賞戲。于是為了投其所好，江南一帶的名流富商才開始蓄家養班，做起了豢養戲子的營生。就等着什麼時候萬歲爺再下江南，能有幸獻上禦前長長臉。

而靈州城，作為靈州的首府自然也不例外。城中的文人士大夫以及富商巨賈幾乎家家戶戶都養有戲班子，粗略數來，大大小小，也有百餘個。大概是靈州官府為了決定最後派出哪個戲班子進京賀壽，才操持舉辦了這次擂台比賽。

壽長生這樣猜測着。

聽萬裡仙的意思，名額隻有一個。而勝出的戲班子，才可以代表靈州府跟随官府的賀壽使團一同進京給萬歲爺的壽宴獻藝。

既然隻有一個……

壽長生當然知道萬裡仙的意思。他是讓自己使銀子幫百樂笙赢得這次機會，“可就百樂笙這樣的，靈州城裡哪還有他的競争對手？”

萬裡仙卻道：“那可說不準。”

壽長生：“什麼意思？”

萬裡仙一臉諱莫如深：“您是知道的，很多時候台面上的事兒，也并不隻是台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壽長生瞬間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萬裡仙：“其實要評台上的戲子好不好，還不是得看台下的人捧不捧場嘛~歡呼掌聲固然重要，但最終比的，還不是打賞金額？”

壽長生點點頭，“是這個理兒。”

萬裡仙：“其實吧，和您說白了。這次擂台說是選戲班，實際上是靈州官府為了進京賀壽的事情借機籌措資金款項呢！畢竟單就萬歲爺的壽禮這一塊，就得花費巨額銀兩！再加上進京路上這山高水長的，使團一幹人等的衣食住行哪哪不需要花錢？那麼這些錢從哪裡出？您覺得那些當官的會掏他們自個兒腰包裡的錢辦這些事嗎？”

自然是不會的。

萬裡仙：“所以您明白了吧？這次擂台，比的其實不是唱戲的人，而是戲子背後的金主。”

壽長生點點頭，但轉念又陰陽怪調道：“既是如此，那就更無需我操這份閑心了。他百樂笙不是已經有宋清舟了嗎？有這樣一個大鹽枭撐腰，何需壽某再去多管閑事？”

“話也不能這麼說……”說到這裡，那萬裡仙的神情卻忽然變得有些許微妙，“原本吧，這事的确是沒有懸念的。但怎料近幾日接連暴雨，将東家的十艘鹽運船都給淹了，船上的鹽也全部毀了，可以說是損失慘重，裡外裡虧損了不少。如今東家在揚州那邊尚且自顧不暇，根本顧及不到我們這邊，可以周轉的資金也一時半會無法到位。然而擂台三日後就要開始了，這次恐怕真的……”

壽長生：“我明白了，你不必說了。”

萬裡仙：“所以這次您要是願意出手，提什麼要求他們不會答應？别說見一面了，單獨留下他為你唱上一整晚都是小事情。”

壽長生哼笑一聲，“可是看樣子，他好像不需要我出手啊。追捧他的人如過江之鲫，還缺那幾個肯為他砸錢的金主嗎？你們前些天宴請的冒牌一炷香的不就是一個嗎？我又算得了什麼呢？”

萬裡仙笑，“您說這話就是又在與他置氣了不是？什麼一炷香啊，誰不知道這靈州城中，您才是真正的高門大戶！那點打賞的錢，對您壽大少來說，豈不就跟打水漂玩似的？您若肯出手，還能有其它人什麼事？”

壽長生：“别，你倒也不用拿這種話來激我。如今這世道，生意不好做。誰家的銀子不是銀子？還打水漂？我可不是村東頭的二傻子。”

萬裡仙察言觀色，覺得壽長生的态度有些捉摸不定，“那您……”

壽長生卻隻輕飄飄一句：“再說吧。”

萬裡仙摸不清他是個什麼意思。但壽長生卻已經摸清了他此次刻意偶遇自己，還如此積極的替百樂笙遊說，打的是什麼小算盤。肯定一開始就奔着那赴京之事。畢竟若是紅門能被選上，他作為百樂笙的戲搭子，自然也能沾光一同前往。雖不知他說的那十艘鹽船的意外是不是真的，但他們肯定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于是壽長生思索片刻後說道：“替你們打百戲擂台的事，我會考慮的。但在此之前，你得先替我辦個事。”

萬裡仙：“什麼事？”

壽長生：“一會兒我寫封信，你幫我交給他。給他的時候，順便再替我帶句話。”

萬裡仙：“什麼話？”

壽長生：“子時三刻，隕星谷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