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随着一聲驚鑼再度敲響，上半場結束。

又到了現場投票的環節，四個班子的主要演出成員在台上依次排開，投票開始。

可壽長生這次學聰明了，他并沒有再與别人一碼加一碼的争鋒壓票，也懶得去做那個出頭鳥，累得慌！于是在這前半段的投票過程中，他就一直冷眼旁觀的坐着，事不關己的喝茶，就好像真是兩手空空的來似的，一聲不吭，一動不動，全然坐成了一尊請不動的活佛！

沒了壽長生的參與，場上的角逐明顯不如上一次的激烈了。可各家坐鎮的頭号金主依然牽動着全局的走向，那大手筆的做派讓全場的氣氛一下子就沸騰了起來！先是史耀來大手一揮，一開局就用一連五顆每場必贈的南海大珍珠給紅門鋪開排面，而後就有王玉川的瑪瑙遊仙枕追平，雙喜與鴻福亦後來居上，四方賞金齊頭并進，你追我趕。打得那叫一個難分難舍，十分焦灼！

然而半柱香過去了，依然沒有一家拉開明顯的差距。大緻看去，紅門與慶喜略高些，兩家一直交錯在第一與第二等位置之間徘徊，每回有别家反超，他們就會立即補上追平。然而追平也隻是多出那麼一點點，根本就沒有上次壽長生參與時那一騎絕塵的景象，也沒有哪個班子從一開始就可以大比分甩開别家的。他們似乎都在等，可是在等什麼呢？在最後一刻忽然反超嗎？

壽長生有些看不懂了。

賀钰一直在四處打量：“咦？今晚那蒙面人怎麼又沒來？”

溫夷也發現了：“是啊，怎麼自從百戲擂台開始後，他反倒來的越來越少了呢？”

壽長生哼笑一聲：“别蒙面人啦，如今大半燭香都要燒完啦~那人不會來了。”

的确。

眼看着時間已過大半，這四家的賞額卻依舊難舍難分。場子内被帶動起來打賞的散客上是多，可都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

“真沒意思！”以至于壽長生看着都有些犯困了，大張着嘴打了個吞天吐地的哈欠，“他們到底在磨叽什麼？一點看頭都沒有！”

溫夷也是納悶，“或許……都在保留實力吧？畢竟一會兒還有第二場呢。”

保留實力？

壽長生心想有理，姑且就信了這個說法。

再看台上的百樂笙，他倒是平靜的很，任台下如何焦灼，他都能做到面不改色，仿佛已然勝券在握，對這場上的局勢毫不關心。

然而在此期間，領賞小厮再次不傳自來。又俯在壽長生耳邊傳了那一句話：“百老闆托我跟你說，他需要您，希望您能幫幫他。”

戲耍誰呢？

“你丫可真能裝！”

壽長生心中暗罵，看着台上那個淡定自若的百樂笙，忽然覺得有些可笑。心想你清高什麼？早幹嘛去了？不是沒把我當回事嗎？總是這麼忽冷忽熱的釣着别人算什麼本事！如今見行情不好，又想故技重施是嗎？

沒門！

壽長生暗自發誓絕不能再中他的計。

賀钰在旁邊卻一再追問：“你真的什麼都沒帶？你真的就這麼看着那個史耀來在眼前撒野？咱不能輸給他！不能輸！”

壽長生聽着他在耳邊唠唠叨叨，愈發心煩意亂了，不耐煩的讓他“閉嘴！”，然而眼瞧着時間越來越少，王玉川開始發力，鴻福與雙喜也越來越猛，可那史耀來卻始終沒有大動靜，壽長生一忍再忍，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五百兩！”

在線香燃盡的最後一刻，壽長生脫口而出。沒錯，他這次來是沒帶任何奇珍異寶。可出門前，還是讓王富貴帶上了一大沓厚厚的銀票。

然而戲劇性的是，就在他喊賞的同時，北樓的那位幾乎異口同聲：“五百兩！”，喊罷，二人隔空相視，神色中皆有驚詫。電光火石之間，這場比賽才像是真正拉開了帷幕。

五百兩，這是截至目前為止本場出現的最高賞金。而且還是兩個五百兩！雖然這個金額相對于上次的打賞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然而卻讓紅門一下子與其它戲班拉開很大的差距，竟足足超出次位的慶喜三倍有餘，最終穩奪首席。

這些家夥……果然都是想在最後一刻反超啊。無論是史耀來還是王玉川，這些撐大梁的金主果然都在最後一刻直接用大額銀票保證自家的勝出。其實就算沒有自己這五百兩，結局都一樣。

壽長生有些後悔了。

“壽公子賞！紅門戲班，五百兩！”

“史公子賞！紅門戲班，五百兩！”

這時雙方的領賞小厮都已将銀票送上戲台，報禮人确認金額後将賞金高聲宣讀了出來。

就在大家夥以為壽長生與史耀來又要開始為了百樂笙争得個面紅耳赤的時候，壽長生卻側頭對身旁的王富貴說了一句什麼。王富貴聽罷，直起身就聲如洪鐘地沖着那報禮人喊了一聲：“錯了！”并且字正腔圓的更正道：“聽好了！這五百兩，是我們老爺賞給慶喜班的！”

全場靜滞片刻後，又是一片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