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山東神槍會孫家還是關東萬馬堂白家啊，反正肯定不會是蜀中唐門。”我笑眯眯地看着大美人。

要是唐門，早把阿葕派出來找我了，還用動用江楓？

“二小姐冰雪聰明，”江楓溫柔地一擡眼，遠水孤雲似的惹人憐惜，“确實是白家的老夫人相求，江某才不得不走這一趟，好在見到的是二小姐，縱然單車勞頓，也算不虛此行了。”

妖孽啊，我突然就明白為什麼這家夥這麼沉不住氣還是被白老太太請來了。

不能再看他了，不然遲早被他迷昏頭。我幹脆仰頭去看牆頭那顆出了牆的桂花樹，擺了擺手推脫道：

“你誇我也沒用，今年江南霹靂堂的貨源出了問題整個江湖上人都知道。除非有人把青州的那位給擺平了，不然民不與官鬥，我們雷家也不好太歲頭上動土不是？”

青州新來的知州不知道有什麼毛病，跟雷家杠上了，把給霹靂堂供貨的幾個最大的銷土礦給掐了。

我們江南霹靂堂的銷土大頭向來是出自青州的銷石礦，這下被卡脖子，一時半會還真就不好再尋新的原料産地。

畢竟好的銷石要麼産自青州要麼産自雲州，後者現在還在北面的手裡，幽雲十六州沒了多少年了，總不可能指望我們雷家不遠萬裡收複回來。

但是青州的礦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俗話說天高皇帝遠。

可青州是離江西遠得很，離京城很近。

太暴力的手段用了難免會讓朝廷炸毛，上個青州知州怎麼死的基本上全天下都知道，再來一次朝廷得瘋，可手段太軟弱了吧，這位新知州又不當回事。

難搞。

既然白家先找上門，那不如拿點誠意出來，先讓他們給青州那位一點顔色看看。

江楓苦笑了一聲：“老夫人已經去信給三爺了，希望那邊的相公能幫着美言幾句，可那位油鹽不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上次拂孫家的面子可沒多客氣。”

我撇了撇嘴角。

去信白家的三爺能有個鳥用。

白家的老三在河西走廊那邊做事，屬呂相公門下。呂相公自當今上位就冷闆凳坐了個痛快，說話能有用就見了鬼了。

白家老太太這事辦的純純面子功。

“青州那位我要是沒記錯，手底下有位書簿最得信任，隻是深居淺出，沒多少人交際。我們雷家離青州太遠，跟這位打不上交道，白家就在關東，總不能連請這位上門坐坐都不成吧？”嗯，那書簿就是那位知州唯一的寶貝兒子。

圖窮匕見。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要求白家孫家這麼幹了，隻是之前都是暗示，這次既然來的說客是傳說中的江楓證明白家有足夠誠意，那我也幹脆直接一點。

江楓也明顯知道我說的是誰，臉色立刻就變了，蛾眉緊鎖，看我的眼神滿是難以接受和斥責：“白家從來行事正派，從不做傷天害理的事，二小姐未免強人所難了。”

我樂了。

也不怪他。

自來這位江海珠玉名聲就一直很好，仁愛果敢，樂善好施，怎麼看都是個溫厚善良的好人，突然聽到我這麼陰損惡毒的要求，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不過嘛……

“江公子說笑了，我們雷家便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嗎？”我笑呵呵地打住他的話。

屁的不做傷天害理的事，都是混江湖的，白家難道姓白就清白得了？

“白家代代投軍，和邊軍向來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比如倒賣軍|資軍械，侵占軍戶田。

“别家少了些火器大不了少生些事，白家可是和北面打交道的，”邊軍嘛，難免和契丹勾勾搭搭。

“沒了火器，我們這些南邊的沒多大所謂，就是不知道關東的白家能抗多久了。”契丹人可不是好相與的。

我幹脆直白地點了出來白家最大的弱點，想要好處就得幹活，裝純潔無辜小白兔，那就别想吃肉了。

江楓捋了捋手裡的扇子，不說話了。

半天才勉強露出個笑：“是我失言了。讓二小姐見笑。”

這态度才對嘛，說白了，他也隻是一個說客，替不了白家做決定。

又多跟江楓扯了幾句，我也懷柔了不少，總算讓這位愁眉緊鎖惹人憐惜大美人露出了些許笑顔。

實話實說，作為說客，這位大美人不算難纏。大概是為人比較正直的緣故，他看到的點想到的點都比較淺顯，對于陰暗些的手段有着極為明顯的排斥。

但是他作為說客有一點殺傷力實在是太強了——

太漂亮了。

有好幾次我不小心對上那張含着悲憫的目光，都差點心軟給白家松手了。

繼江東林家的苦肉計之後，白家的美人計未免有些太狠了點。

白老太太真是會攻擊人性的弱點啊。

我在心裡暗自譴責了耽于美人的自己，偷偷摸摸地把自己走轉身了個三十度，讓自己徹底看不見那張美人面，才又能繼續說出些狠話：

“江公子可以把我的建議跟老夫人商量商量。要是覺得不合适，我們雷家也沒什麼二話。隻是讓青州那位知道我們雷家心意難免要花些時間，還得請白家諸位多擔待些了。”

就算看不見，美人帶着不甘和愁緒的聲音也有點勾人：

“二小姐的意思我明白了，該轉達的在下一字不落。”

他聲音幽幽地道歉，清蘭啼露似的憂怅：“今日擾了二小姐雅興實屬在下失禮，改日定當置酒賠罪，還望二小姐賞光……”

“好說，好說……”

媽耶，趕緊送走這個狐狸精吧，别拿這個考驗幹～部啊，這誰能受得了哦！

可算是送走沒心情再跟我勾勾搭搭的玉郎了，我一邊上樓一邊歎了口氣。

白家先着急我也是沒想到，我還以為會是孫家先忍不住。

孫家在青州發迹的，這位新知州可是沒少給孫家穿小鞋，孫家就這麼慣着他有點不符合常理了。

可惜青州那邊我實在是不熟，要是六分半堂的勢力我能用就好了，哪裡還用這麼糾結？

最近我怕是安生不了咯。

看江楓那個意思，霹靂堂裡估計是又把我賣出去了。白家完事了，孫家也肯定得找來，孫家來了，柳家也不能落……

這些小家族完了接下來還有老字号的何家，梁家，溫家，唐家……一家家的，哪家都不是省油的燈。

日子啊，沒法過了。

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