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船廳倒蠻大的,兩側有窗,光線剛好。就是屋内裝飾不多,幾張桌椅,幾副挂畫。倒是煮茶倒水的用具一應俱全,招待客人也不顯得失禮。
船行動後,江上的清風從開着的門窗處吹進來,帶着長江水汽特有的微腥味。
雲從龍也跟他們幾個聊了起來,左右逢源,面面俱到。不僅跟楚留香勾肩搭背,還跟個花蝴蝶似的一會兒“久仰久仰”江楓;一會兒“幸會幸會”狄飛驚;連阿葕都得了句“原來是唐門的少俠,失敬失敬”。讓人感歎不愧是遊走在長江這種沖突最多地方的老行家,确實夠圓滑。
不過雲從龍如此淡定,船上的船工,也就是雲從龍的手下就不一樣了。
倒也不怪他們,我們這一行人實在是太過于顯眼了——
飛驚出塵俊逸猶如空谷幽蘭、阿葕輕薄美豔好似鬓邊海棠、香帥玉樹臨風,風流倜傥。
更不用說江楓,幾個大美人紮堆的地方,都蓋不住他那張帥得驚天動地的臉,活脫脫咤紫嫣紅中一朵榮華牡丹。
這麼多品貌出衆的人裡,再加上一個在神龍幫眼裡,跟禍害差不多的我,不吸睛就怪了。
我們幾個坐在船廳間喝茶,本來簡單的船廳都被他們的美貌襯得金碧輝煌了起來。
好有壓力啊,我心說。
坐在這樣一群美人中間,我也是有壓力的,但總比邀請香帥同去甲闆的雲從龍好的多——他剛剛和香帥談到船來着,說着激動起來了,非要領着香帥去甲闆看。
香帥今天沒穿被我搞壞的藍衣,他換了一身青衣,一把如弓的勁腰緊緊勒着,又窄又韌。雲從龍衣服則是灰撲撲的,配上他那不算高的體型——
我看着他倆背影,搖了搖頭,評價:
“黃瓜帶土豆。”
阿葕和江楓沒忍住,笑出了聲來。
“二小姐。”狄飛驚倒是沒笑出來,他可能還沒從被拍了屁股的暴擊中緩過來,所以跟我說話都是隻提正事:
“你和雲幫主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問了個估計江楓也想問的問題,為了日後和江楓聯盟,我也就該說的都說了:
“說來話長了……都是巧合啊。”我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和雲大幫主的過節還真就不簡單。
衆所周知,在長江上混口飯吃并不容易。
走船的,拉纖的,打魚的,撐筏的,甚至撈屍的,沒一個不看長江的臉色。
水波急了,浪濤大了,一不小心,就是一條人命。
更有水賊水匪,仗着對水道熟悉,動辄打劫生事,作奸犯科,無所不為。
這樣的水路走多了,便有江上人學會了互幫互助,拉幫結派,通過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慢慢地,長江上的幫派就多了起來。
神龍幫就是整個長江上最大的幫派,也是說話最管用的幫派。
長江上要走船,定然是要給神龍幫交一成保護費的。
這在長江上是共識。
這錢是買平安的——倘若你交了這錢,那麼江上被神龍幫收拾得吓破膽子的水匪見了你,一定不敢動你,若是你不幸撞了船,遇見神龍幫巡江的人,他們還會把你撈起來。
神龍幫的人個個都是水性一流的高手,每年落水被他們從水底下撿回來一條命的人可以裝好幾大船。按理來說,這樣的幫派和我八竿子打不着,本來是不會結仇的。
然而,就是這個按理來說出了問題——
“你們知道遠龍幫嗎?”我沉痛地問。
阿葕是知道我這段過去的,此時已是笑出了聲。
“遠龍幫?可是鄱陽湖裡的那家?龍頭原本是神龍幫的堂主……”狄飛驚回想了一下這幫裡的關鍵人物。
“這遠龍幫可是長江上一大難題啊……據說就連神龍幫也奈何他們不得,兩幫沖突起來向來鬧得大,二小姐是對這兩幫的問題有所了解?”沒想到連江楓都聽說過。
我郁郁地看了他一眼,心說我當然是了解這兩幫的問題啊,我可是關于這個問題的專家了啊——
因為這個問題,當年就是我制造的。
我之前說過,雲從龍這人,其貌不揚的,偏偏衆所周知,霹靂堂的二小姐又是個顔狗,呸,顔控。
當年雲從龍登霹靂堂門,前來拜訪的時候。我是真沒認出來他是傳說中的長江扛把子,我還以為和他一起來的那個氣宇軒昂的小子才是傳說中的雲從龍。
那時候,我還小,沒在江湖上揚名,隻是火器上的天賦初顯。
那年,我的魚雷二号剛被研發出來,可以說是徹底告别了霹靂彈在水中難以激發的缺點,隻是說出去誰都不信。
我那脾氣怎麼會忍得住明珠暗投?
趁着據說神龍幫幫主來了,我趕忙沖出去,找準機會把“神龍幫幫主”給攔住了,把我的魚雷二号大肆推薦了一番。
那人也上道,對我的産品驚奇不已,當場就向我預訂了四十枚“魚雷二号”。
後來的事我不用說也都知道了。
那人就是後來遠龍幫的老大,後來靠着我的魚雷二号叛出了神龍幫,在鄱陽湖自立地盤,又與江南霹靂堂勾搭成……啊呸,是互為盟友,生生從雲從龍手裡啃下了一塊肉下來。
從那以後,雲從龍就分外惦記我了。
畢竟罪魁禍首,人人喊打。
但,本來以雲從龍的氣量,也不至于氣成今天這幅模樣,他看見我就像個鞭炮一點就炸的原因還有一件其他的事。
那件事,才是真的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