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走薛笑人的第二天,我和邀月憐星道了個别就帶着江楓和狄飛驚他們一起離開了移花宮。
江楓離宮時還能保持住的禮貌表情,在出谷的一瞬間立刻變成了心有餘悸的慶幸感。看得我忍不住搖頭:“移花宮有那麼可怕嗎?”
江楓脈脈含淚看向我:“能說點人話嗎?”
“……”好吧,看得出來,他真的很痛苦。
杭州還是要去的。
薛笑人對張海元的事是一問三不知,魏無牙當天就嗝屁了,還活着的十二星相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一個武功很高的人找上過魏無牙,其他的知道得比我還少。
魏無牙這條線因為人已經死了不好調查,最後還是隻能先從霹靂彈下手。
這也正合我意,畢竟我對誰把張海元那個欠揍貨給劫了不感興趣,但是對出現在那裡的霹靂彈就大大感興趣了。
狄飛驚和薛笑人說阿純的霹靂彈給老頭用了,但我依舊覺得不放心,畢竟有我娘的先例在前,誰知道阿純給的是不是三顆都是2.0。我決定先去杭州問一問阿純,然後再去京城找雷媚看看她手裡的那顆。
江湖上獨無二家的東西,總不會查不出源頭來。
另一方面,張海元這事現在已經在江湖上發酵開來了,這麼離奇的事,江湖上人都很愛八卦。現在說什麼的都有,最有名的陰謀論就是鍋全都推到我身上,快把我說成“快活王”那種背後大boss了。
我的一世英名感覺跟掉進了馬裡亞納海溝一樣,馬上就要漆黑一片再也不見天日。還是得趕緊把事情解釋清楚,不然以後還要不要在江湖上做生意了……
所以,我們最後決定狄飛驚和我去找雷純,楚留香先去追查一下魏無牙的老窩,後面去杭州和我彙合,唐葕是要跟着我,江楓則直接半路去萬福萬壽園幫我給金老夫人遞信。
衆人分配明白路線之後就直接出發,兵分三路。但是去杭州之前還有些殘餘的事情需要我處理。
神龍幫的雲二爺得談談,還有吃裡扒外的遠龍幫。
封遠龍被邀月宰了之後,這個破幫派居然沒散沒内亂,據說被那個新來的姓白的小子後來居上硬壓元老,硬生生成了遠龍幫的新幫主。
而且這小子比封遠龍聰明得多,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去神龍幫求和,以及去了江南霹靂堂賠罪。
狄飛驚提起來姓白那小子時候臉色都有點凝重,我問他是不是對那小子有什麼意見時,他竟然讓我當心那個姓白的。
這可是開天辟地頭一回,狄飛驚這人心機手段武功城府樣樣不凡,而他居然對那個白姓青年這麼忌憚的嗎?我對新上任的白幫主忍不住感興趣了起來。連着給堂裡去了十多封信作安排——
雖然遠龍幫老大換人了,但還是要給他們一點顔色看看的。
邀月動的手是算移花宮的。
敢截我的船,用我的魚雷炸我,總得付出代價來,不然萬一江湖上都以為犧牲個老大就能暗算二小姐,那我的面子還要不要了。
青衣樓倒不用我動手了,狄飛驚之前熟門熟路的借雷門人手把這邊的青衣樓拔了。
狄飛驚這家夥,别的不說,光能力的角度來看,他是真的太好用了,好用到我都開始動歪腦筋挖牆角了。
在挖牆角之前我先找了個機會把他堵在了牆角。
繡玉谷裡墨玉梅花潤透如冰,層層疊疊地遮擋住我們二人的身影。
隐隐約約的梅香中,我含笑問他:
“如果我爹不再是六分半堂的總堂主了,你要不要跟着我?”
他不回答,沉默着,像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
“其實船上你可以不站出來,不動手的。為什麼要站出來?别說你沒想到,我不信。”我不急不忙,緩緩微笑着點出他的問題來。
青衣樓是沖着我動手的。薛笑人動手前甚至不知道他在船上。
他的行蹤并不像我一樣早早被我爹暴露出來,哪怕他無意之中和我一起走上了去杭州的路,也可以通過那一晚輕松脫身。
而且……他用語言誘導我一起去杭州真的不是故意的嗎?
我回顧過這一月的過往,發現狄飛驚很有意思。
他其實可以跟我一起出發去京城的。我說過,他沒必要去杭州。
我原以為他去杭州是為了躲我。
但阿純那一封信打破了我的想法。
狄飛驚不可能不知道我爹的安排,那他如果真為了躲我,為什麼不先同我一起上京,而後在我被阿純的信調往杭州後再脫身?
很有趣的一個人。
“你對我爹并不像他想象中的那麼忠誠。”我笑眯眯地看着他。
他消瘦纖弱的身型如同一支風中搖曳的竹竿輕晃着,手掌緊握,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痛苦起來,本就蒼白的臉,現在一點血色都不見了。
“沒有為什麼,”他終于說話了,聲音很輕,“隻是我想這麼做便做了。”
他更深地低着頭,隐藏着他的眼睛。
我笑了笑,點到為止,放過了他。他是那種壓力越大韌性越大的人,逼是逼不出來什麼的,壓得太過,就算如竹般折斷,也不可能給我想要的結果。
“我不會跟我爹說的,隻是你自己也要隐藏好,别被他抓住了馬腳。他那個人……”我搖搖頭,無聲地給我爹上眼藥。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兩不相幫,别為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