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潔恍恍惚惚中微微将眼睛睜開一條縫隙,似乎想從中找到安全感。
白衣……長劍……少年……
如同應激般,全身汗毛炸起!
她腳下一發力正過身體,同時反手拔劍,清亮亮地白光反射着耀眼的陽光經過少年驚詫的眼睛:
“?——”
少年基本功極好,他也是習劍的,雖不是先手,竟也在突變發生之前反應了過來。
倘若小老頭看見了這個少年,估計又會想要将之收為愛徒了:
他以一種千錘百煉的速度第一時間格擋住了少女出其不意的攻擊,而後劍刃一轉,“叮”“叮”“叮”三個幾乎同時出現的碰撞,滴水不漏地封住了少女連綿不斷的劍招。
“你清醒一些——”
面對攻擊,少年皺眉,卻并未反擊,直到少女的劍勢越發淩厲——
身着黃色長裙的女孩目光已經不似之前般朦胧了,微灰,有若暗色珍珠般的眼睛此時清明無比,那張嬌憨的面容殺意十足。
少年,也就是葉孤城終于劍勢一轉,海浪般沉溢的劍勢就像一道道駭浪般擊出。
但他依舊處于下風:
少女的劍如風,風同水一樣無所不在,但卻又飄忽不定。
每次劍身相彙,少女便風吹落葉般借力而轉,劍身飄到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又帶着他上一擊之力,試圖重重地在他身上片出一道口子。
劍走輕靈,可少女的劍已經輕靈得像鬼。
葉孤城的劍是在海浪裡練出來的,面對這種無形無體的劍勢竟有幾分無從下手的感覺。這是一種極不常見的劍術,與江湖上所有流派皆有所不同。
江湖人比的是誰的劍快,但劍再快也要出手。少女卻不用,她隻要出手一次,剩下的就仿佛風一般被敵人的劍勢所引動,好像劍身自己有了能量,自己有了意志,持劍的人無需在意任何出手後的收手也不用在意任何慣性的影響,隻是劍的附帶者,由劍身自己生力帶着她動。
葉孤城閃躲得狼狽,身上已經漸有血痕。他的反擊好像沒有用處,少女掌握了一種神奇的方式,隻要輕輕一撥一引,他的劍就會不再受自己控制,好像有了另一個主人一般。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少女的劍術很強,葉孤城學了五年劍術從未見過這麼強的同齡人,但這不會是葉孤城放棄的理由。
又是無形的一劍襲來,葉孤城放棄了防守,幹脆硬扛試圖以傷換取一點優勢。
鮮血溪流般汩汩而出,而他的劍又在少女的撥引下歪至一旁,但在被播引的一瞬間,葉孤城好像感受到了點什麼!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再一次的以傷相換!
他的白衣已被染紅,可他的劍勢卻越來越淩厲。
突然,像是被甘露洗滌了一遍靈魂,又像是緊閉的暗室被鑿開一條小縫,一點透亮的光輝突然出現,而後猛的光芒大放,葉孤城突然有一種好像置身于所有之外,看不見任何東西卻又将周遭一切了若指掌的感覺。
少女的劍第一次有型了——
葉孤城的目光和少女彙聚在一起,他看見少女一愣——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他的劍一如既往地刺出,卻又與之前毫不相同。少女幾乎同時也送出了一劍,直奔他的胸前——甚至少女是先出手的那一個!
但葉孤城的嘴角已有了淡淡的笑。
少女又想用她的一撥一引,但葉孤城知道,她的這招已經沒用了!
葉孤城的劍如預料中的一樣,直奔少女的身體。
但少女也不差,少女的劍幾乎是同時已經到達了他的胸前,他已躲避不開。
他這一劍,本就是以傷換傷,以命換命的互搏,關鍵時刻,他沒有防守,少女也同樣沒有防守,兩個天才劍客做出了同樣的選擇。
葉孤城沒有恐懼,他猶在回味着自己剛剛的那一劍。
他的眼睛亮着,第一次明白了為什麼有人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
“嗤——”一聲輕響。
如同切豆腐一樣,葉孤城能夠明顯感覺到劍刃在一瞬滞隔後的順暢。他這物我兩忘如同神來之筆的一劍終于發揮了該有的用處。
但預想中的痛楚并未傳來——
少女目光複雜地看着他,然後“當啷”一聲已持不住劍,她一手捂着傷口,緩緩後退了一步,然後咳出了血來:
“你小子……真狠啊……咳……”少女咳出粉紅色的血沫,那是肺部被傷到的明證。
關鍵時刻少女收手了,但她可能未想到葉孤城在生死之際這一劍居然有如此之變化,她的絕招那一撥一引竟失效了,方才讓她落得如此境地。
葉孤城沒有去補刀,他皺眉看着傷重的少女,淡淡地開口:
“你先動的手。”
“我留手了!!”少女已經傷重至此,猶能大叫出聲,生命力真是強悍。
葉孤城不語,他仍沉浸在那一劍的境界當中。
他知道,自己的劍術,就在剛剛,更上一層樓,達到了一個令人驚歎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