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唯有今日,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再遷就對方的嘲諷。
顧元昭不想在此處多加停留,便朝旁偏了腳步正準備越過她朝前而去,可顯然這個舉動更加觸怒到對方。
顧婉見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中,一時怒從心起,伸手便将她手中竹籃搶下,裘衣在争執下向上揚起,竹籃則順着被對方拍落在地。
盛了梨花釀的瓷瓶落地不過瞬間便四分五裂,清冽的酒香彌漫在四周,與之一同的則是向上揚起又落下的冥錢。
“好你個顧元昭,那歌姬還未立上牌位呢,你便先祭奠上了?你這又是将家規放在何處?”顧婉望着眼前晃晃悠悠落下的冥錢,不屑的冷哼上一聲,說話時的語調也上揚些許。
好似在為了抓到自己錯處而洋洋得意般。
顧元昭擡眸望着逐漸飄落下的冥錢,那一抹素色好似與這不斷下落的雪色融為一體般,見此,她不由得輕笑出聲。
“顧婉,你與其在此拿家規說事,不妨多加擔心自己如今處境才對。”顧元昭回眸望着面前人,她本以為自己會憤怒的,可直到話說出口,她才發覺竟會這般平靜。
好似在陳述某個事實般,眸中帶着幾分悲憫與不屑。
瞧見這意料之外的情況,顧婉有瞬間的愣神,但很快便回過神望着對方皺眉道:“你又在說什麼瘋話,我的名字也是你配說的嗎?”
顧元昭并沒有在意她的話,而是一步步走到她的身前,杏仁眼低垂望着對方皺眉的模樣,許久後才輕笑出聲。
“你不妨仔細想想,世子距七夕宴上在府内思過至今,陛下可有讓他出來的意思?且又摻和進那件事中,想必此刻蕭夫人才是最為焦躁之人。”
說着便頓了下,瞧着對方眸中神色微變的模樣才繼續開口道:“你的那位母親眼中從來便隻有世子一人,又怎會眼睜睜瞧着他如此而無動于衷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顧婉擡眸對上她的視線,頗有些不耐的開口。
顧元昭見此面上表情未變,眸中的笑意卻是越發深了些。
“我隻是聽聞近日李大人有意求娶顧家大小姐,而他的堂兄又是陛下親封的安遠侯,蕭夫人對此态度倒是有些不明,就是不知顧家是否要新添一莊喜事了。”
顧婉聽到這話當即便氣的不輕,誰人不知那李大人好色成性,府上侍妾是納了一房又一房,且不過隻是侍郎之職,竟敢肖像顧家嫡女!
簡直是癡人說夢!
而說出此番話語的人,究竟是何種歹毒心腸?
“顧元昭,我瞧你倒是有些神志不清了,也是,畢竟是那低賤歌姬所出,倒是同她一般都是下賤坯子,不知尊卑為何,如今我便是要管教管教,讓你好生想想明白!”
說着顧婉便上前欲将其狠狠推入月牙湖中,但手還沒碰到對方的衣袖反倒是先一步被她給抓住。
顧元昭一個利落的轉身手臂便抵上她的下颚,腳步朝前逼近幾分,直到對方背靠上石欄方才停下。
身後是冬日的湖水,上頭還夾雜着幾許碎冰,細雪落上她的眉睫,令顧婉不适的眨了眨眼,在對方不住的俯身威壓下,自己半個身子都快探出了石欄,那股懸空感令她下意識的緊抓着對方的衣袖。
“我早已不是原來那軟弱可欺之人,顧婉,如若我再從你口中聽到對我母親不敬之詞……”
她頓了下,手臂威脅似的往下壓了壓,一字一句道:“那我并不介意讓你在這湖内好生清醒清醒。”
“顧元昭!你瘋了!”顧婉腰背抵上的石欄被她這麼一壓磨得後腰一陣陣發疼,而懸空感也令自己格外不安。
但她怒斥的話語并沒有讓對方因此而松手,瞧着她雙眼怒瞪的模樣,顯然是會做出這種事的瘋子。
發上珠翠順着這下壓而滑落入水,轉瞬便沉入湖底,耳邊是碎冰相撞的聲響,這聲如銀針般尖銳,惹得顧婉心上發慌。
她知道對方此刻已經瘋了,連忙偏頭朝着站在一旁的侍女怒吼道:“你們這些廢物都在那看什麼呢!還不快把這瘋子拉開!”
也随着這聲怒吼,那些侍女好似才回過神來般,連忙上前試圖将顧元昭拉開,趁着對方被侍女所牽扯,顧婉也才得以喘息,瞧着顧元昭這副模樣便氣不打一處來。
可在對方手松開之時,探出半邊身子沒了重心不過瞬間便翻出了石欄,顧婉手在空中無力的抓了幾下,但最終還是狠狠摔入湖中。
冬日裡的湖水冰冷刺骨,碎冰滑過她的臉側,留下道道細小劃傷,衣物吸了水便是有千斤重,顧婉在湖水中的掙紮不過隻是起了一個水花便迅速往下沉去。
她連呼救聲都來不及說出口,湖水便從口鼻處湧入,窒息的感覺令她視線逐漸模糊,下墜的速度比她所想的還要快,不過瞬間,她的眼前便隻剩逐漸平靜的湖面。
都怪那顧元昭這賤人,等她回去定然要将其千刀萬剮才解恨!
她從未像此刻一般恨過,可她卻對此而無能為力。
窒息感令她眼前發蒙,眼前的光亮也在一點一點的消失。
好害怕……
她不想死……她還不想死……
誰能……救救她……
……
在意識逐漸消失前的一秒,顧婉瞧見有誰躍入湖中,模糊的視線中瞧見那人奮力朝自己遊來的身影,素色的衣袍在水中飄浮着,像是一尾靈巧的魚。
她拉着自己的手一點點的像上遊去,墨色的發絲順着在水中飄散開,顧婉望着對方的背影,從未想過救自己的人竟會是顧元昭。
呵,惹下大禍才知道害怕了吧,惺惺作态簡直叫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