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便到了微笑系列新品正式發布的前一天。

晚上八點，辦公室裡燈火通明，亂成一鍋粥。不斷有人在接打電話、進出會議室，突然，有人不小心被擦肩而過的同事撞到，“呀”地一聲，手中咖啡潑灑一地。

“怎麼辦怎麼辦……”陳思涵推門走進會議室，“咱們經常合作的那個林美琪也拒了，說這活兒太急，她在外地趕不回來……”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籌莫展。

“莊總監，有沒有可能那個傳聞是假的？”牛進波道，“Miya一看就是個陽光女孩，一點也不像會吸毒的樣子，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被抓了呢？會不會是對家故意造謠？”

“不會有假。”莊小歐愁眉緊鎖，“法務那邊已經通過内部關系求證過，她确實進去了，最晚後天就會發布通報。”

“真是點兒背……”陳思涵悻悻地說，“要說錢總監也是慧眼獨具，咱們推了那麼多候選人不挑，偏偏挑她，還說她氣質最符合這次的新品，我怎麼就沒看出來？”

“少數兩句吧。”莊小歐責備道，“要追究起來，我們市場部責任更大。當初為什麼沒有排查到位，及時發現風險？”

“人家吸du也不會滿世界嚷嚷呀……”陳思涵小聲嘀咕了一句，在蔡珍珍旁邊坐下了。

沒有人說話。陳思涵歎了口氣，嘟嘟囔囔地說：“這會兒上哪兒找人去啊……之前已經預告過好幾輪，片子明早十一點必須要發出去，今晚鐵定得拍個通宵。好不容易找到幾個願意配合的模特，偏偏那個錢總監還挑這挑那的，也不看看都什麼時候了……要我看，實在不行的話，裁掉Miya肩膀以上的部分，明天将就着用呢？”

莊小歐無語地搖了搖頭。牛進波道：“這種騷操作要是被發現了，你猜會不會有輿情？”

過了一會兒，設計部的趙莉娜走進來，把莊小歐請了出去。半晌後，他回來，站在門口盯着女下屬的臉挨個掃了一遍，道：“思涵、珍珍，你們兩個平常是不是有運動習慣？”

被點名的兩個女孩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頭。陳思涵問道：“怎麼了？”

“你們跟我走。”莊小歐道。

半小時後，三人被趙莉娜帶進公司附近一個攝影棚。

蔡珍珍聽見身旁的陳思涵倒抽了一口涼氣。隻見拍攝區中央，一位年輕女孩正穿着微笑系列新品、舉着啞鈴，配合攝影師的指揮擺出各種活力四射的表情動作。在她們周圍，三三兩兩地站了二十幾号人。

趙莉娜領着他們走上前，在藝術總監錢明昊身後停下，“錢總監，市場部的莊總監帶着兩位同事過來了。”

錢明昊轉過身來，莊小歐道：“我們部門就兩個姑娘稍微符合一點，你看看是不是合适。”

錢明昊擰着眉，打量兩人一會兒，說：“氣質還可以，去換衣服，試個鏡。”

蔡珍珍和陳思涵被趙莉娜領着進了更衣室。陳思涵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道：“不會真選中咱倆吧？”

“選中就選中呗，又不是不給錢。”蔡珍珍笑道，“足足有六千呢！你不心動啊？”

“珍姐，沒想到你這麼放得開……”陳思涵苦笑道，“我純粹就是賣莊總監面子才答應過來一趟的，可沒想真的出鏡啊！再怎麼樣也是拍内衣，我爸媽要是看到，不得罵死我！”

蔡珍珍心想，自己爸媽要是在世，肯定也得氣得夠嗆。不過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以前為了讨生活也給人當過淘寶模特，雖然拍的是常服，沒那麼大的暴露面積……

兩人背對着換好衣服，轉過身，盯着對方看了幾秒鐘，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沒準這個錢真要被你賺了。”陳思涵古靈精怪地笑道。蔡珍珍也笑道：“但願你别被你爸媽罵死。”

兩人重新站到錢明昊面前，隻見他眼前一亮，揚聲對着攝影師道：“金老師，換人！拍她倆！”

兩人交替上場，連續被拍了幾十張照片。影棚裡冷，圍觀的人又多，陳思涵的表現明顯僵硬，蔡珍珍則努力保持着神态自如。最終，錢明昊棄了陳思涵，留下蔡珍珍，也算是讓兩個人都得償所願。

臨走前，陳思涵擠眉弄眼地說道：“珍姐，今晚就是你的出道之夜！加油哦！”

蔡珍珍搓着手臂走出拍攝區，莊小歐給她披上一張毯子，道：“凍壞了吧？”

“還好。”蔡珍珍拽着毯子笑道，“我沒事的，你先走吧，現在肯定一堆事等着你拍闆呢！”

莊小歐走了以後，蔡珍珍走過去跟攝影師和錢明昊一起看電腦上的照片。錢明昊扭頭對她說：“就定你了，準備洗臉化妝吧。”

化妝、做發型花了一個多小時，錢明昊把化妝師一頓臭罵，吓得她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蔡珍珍重新回到拍攝區。攝影師給她講解了一通，比如待會兒要拍攝幾套造型、需要她呈現什麼狀态等等。錢明昊中途打斷他的話，道：“知道為什麼選你嗎？”

蔡珍珍搖搖頭。錢明昊道：“微笑系列，首先從功能上講，專門為慢跑、瑜伽、普拉提等輕型運動設計，主打極緻舒适不緊繃的運動體驗。同時，科學的設計和獨特的工藝，能夠立體包裹、貼合身形，飽滿有型的同時确保不跑脫，讓你運動的時候更安心，所以你能夠無負擔、更投入地享受運動。”

蔡珍珍早已對新産品的賣點了然于胸，但還是配合地點了點頭。錢明昊接着說道：“從價值主張上講，微笑系列最核心的就是這個符号……”他指向蔡珍珍的胸——她身上穿的運動内衣下緣，有一道兩端微微上翹的弧線——接着揮動右手食指，在空中劃出一道微笑的弧線，“運動可以帶來多巴胺，讓人心情愉悅。微笑系列讓女生享受運動的快樂，但為什麼是微笑，而不是大笑，你知道嗎？”

蔡珍珍終于忍受不了他的長篇大論，道：“我知道，就是主打一個‘剛剛好的小确幸’。在我們生活當中有很多日常的小事，它們也許無法帶來巨大的快樂和滿足，卻能夠持續地創造确定的小幸福，讓我們感受到生活的快樂和生命的美好，而運動就是其中一種。”

“不錯，看來你還做過功課。”錢明昊道，“但還有一點你應該知道：有時候運動不是關鍵，美美地拍照、發朋友圈和小紅書才是。微笑系列的設計很美，而且能夠讓女生的身形看上去更完美，所以自拍的時候才可以更自信地露出最美麗的微笑。”

他頓了頓，說道：“所以，我們需要一個看起來熱愛運動，同時自信舒展的模特，來诠釋産品的感覺和理念。希望你等一下既能展現出健康活力、充滿力量且享受運動的狀态，也要管理好表情，看上去要美、要自然、要松弛，要時刻保持微笑。OK ？”

盡管内心并不認同他這一套說辭，但蔡珍珍還是謹記自己的角色，點頭說道：“沒問題。”

“好了，開拍吧！”錢明昊一聲令下，蔡珍珍便脫了毯子交給趙莉娜，獨自走向拍攝區。

攝影師指揮着她一會兒舉啞鈴，一會兒趴在健身球上，剛拍了五分鐘，她好不容易暖起來的身子又涼了。

突然，錢明昊叫停了拍攝，揚聲道：“模特注意，表現太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