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珍珍心裡跟吃了馊飯一樣不是滋味。她覺得那個高傲自大、尖酸刻薄又勢利眼的齊林山又回來了。這段時間他突如其來的溫柔體貼、坦率誠懇，根本不是他隐藏的另一面被激活，而是他演技好，在她面前裝出另一副模樣罷了。而他之所以要費力扮演另一個人，不過是為了換取她的配合，好讓她在床上使他更快活而已……

想到這裡，她感到憤怒、失望又難過，心髒一揪一揪地疼。當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時，她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要下車，麻煩你過了紅綠燈靠邊停。”

齊林山明顯吃了一驚，眨巴着眼睛，有些無措地說：“你生氣了？不至于吧？我……我又沒說你不好……都是那個劉暢不好！我怕你被她利用了……”

“我願意交什麼朋友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操心。”蔡珍珍窩着火說道，“我要生氣也是我的自由，跟你無關。麻煩你靠邊停車！”

齊林山在路邊尋了個位置把車停下，抓住她的手，好言好語地說：“你心裡有什麼不爽，咱們可以慢慢溝通，别動不動就說要走，跟個小學生一樣。”

蔡珍珍掙開他的手，道：“很多問題不是靠溝通可以解決的，我已經想明白了，你我之間根本就是三觀不同，不能強融，就不要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了。”

“不就是為一個劉暢嗎？”齊林山眼中現出怒意，“至于這麼上綱上線嗎，還三觀不同……哪裡又牽扯到三觀了？”

蔡珍珍憋着氣，說道：“不隻是劉暢，也包括曉月、秦峰，當然還有我。在你眼裡，我和我這些朋友都不屬于’高檔’的人，入不了你的法眼……齊林山，也許你自己都未必意識到，從小到大你早就習慣了把人分成三六九等，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既然這樣，你就應該去找跟你同等級的人玩，别來摻合我們的生活。”

說完，她解開安全帶，毫不猶豫地下了車。

這會兒車還沒開到城裡，停在一個道路兩旁全是樹的地方，視線穿過樹叢，可以看到不遠處有一條寬闊的河，太陽西斜，照得河面波光粼粼。蔡珍珍想了想，轉身往來時的方向走，邊走邊掏出手機，點開打車軟件。

她剛把小區位置輸進去，整個人便被齊林山攔腰截住。他從她身後用雙手卡住她的腰身，瞬間叫她動彈不得。

蔡珍珍頓時火冒三丈，一邊鉚足勁往前掙，一邊用力掰他的手，可沒有起到半點作用。

“别掰了，手疼！”齊林山在她腦後嚷嚷，“你的包還在我車裡呢！明天上班要用的電腦也在，你都不要了？”

“不要了！”蔡珍珍邊說邊繼續掰他的手。齊林山絲毫不放松，反倒将她摟得更緊。蔡珍珍又急又氣，道：“你這是耍流氓！我要報警了！”

“你報吧！”齊林山吭哧吭哧喘着氣，笑道，“最好警察過來，把咱倆一塊兒帶到派出所，我再慢慢跟他們解釋、道歉，說我女朋友跟我置氣，無意占用公共資源，請你們原諒……他們要是不聽解釋，把咱倆關進看守所，我就打電話給鄭超，讓他連夜把咱倆撈出來，要不然該耽誤周一早上的會了。我曠個工沒關系，可我的小助理還在試用期，千萬不能耽誤她轉正，你說是不是？”

蔡珍珍頓時感到又好笑又好氣，沒想到都到這會兒了，齊林山還在拿轉正的事涮她，他簡直是個無賴！

“不要生氣了好不好？”齊林山把臉湊到她的臉頰邊上，輕輕磨蹭着，“你剛才的批評，我都虛心接受，并且保證會認真反省……你好好跟我說說，我還有哪些臭毛病，回頭我一并改正，好不好？”

蔡珍珍被他的溫柔刀抵在脖子上，心裡就是有氣也發不出來了。她放開了手，道：“你真的會反省嗎？”

“當然！”齊林山斬釘截鐵地說，“你讓我寫篇八百字的小作文都行。”說完，他親了親她的臉頰，随後是耳朵，蓦地把她的耳垂含住了，頓時她感到背脊一陣過電般的酥麻，不禁抖了兩下。

“上車吧。”齊林山在她耳邊呢喃道，“有話回家慢慢說。”

上車以後，齊林山打開車載音響，片刻後，車裡飄蕩起蔡珍珍最喜歡的歌。

“EVA裡一共有二十幾個版本的《Fly me to the moon》，全都在這了。”齊林山不乏得意地說，“咱倆挨個聽，一定能找出你最喜歡的版本。”

蔡珍珍不禁吃了一驚：這就是戀愛嗎？為了對方無心的一句話而費盡心思，而被讨好的那一方，則因為被如此珍重地放在心上而感到幸福，甚至産生一絲惶恐……

一曲已畢，下一個版本的前奏袅袅蕩開。蔡珍珍問：“這是你特意為我搜集的嗎？”

“那當然。”齊林山笑道，“我從來沒有為一個女人這麼花心思。為了你，我可真是破例了。”

這番話聽在蔡珍珍耳朵裡，使她覺得有些不舒服。齊林山為她做這些事情，似乎并不是發自内心、率性而為，而是為了讨好的目的刻意而為之。并且，他還特意強調他“破例”了，仿佛是他纡尊降貴地給了她超等級的待遇。

兩人回到齊林山的家。他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随後拿來兩瓶冰啤酒：是她昨夜一喝就愛上的那款“笑臉啤酒”。她當時并沒有多想，此刻卻忽然意識到：這款啤酒有着黑巧克力和咖啡的味道，兩樣都是她喜歡的，沒準齊林山正是掐着她的喜好，精準地把她大概率會喜歡的東西送上門來。

沒錯，這個男人為了讨她高興，着實費了些心思。從上周那盒黑巧克力、迪士尼樂園的遊玩，到這周的笑臉啤酒和《Fly me to the moon》，乃至昨夜星光下那一番推心置腹的長談……他為她精心準備了很多東西，也确實是送到了她的心坎上。按理說，她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然而，當她仔細審視内心，卻發現自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