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蔡珍珍那張迷人的臉蛋又浮現在他腦海。齊林山猛然感到心髒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緊接着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叫嚣起來:心愛的人就在外頭,為什麼不找個理由把她召進來?!
他苦苦壓抑住想要打破“管理流程”,借故召見她的沖動,心裡有個聲音反複說着“完蛋了完蛋了……”他半是甜蜜半是憂傷地想:自己對蔡珍珍中毒一般的迷戀,好像已經無藥可救了。
三點,他帶着何之洲走進會議室,徐立之、莊小歐、錢明昊、蔡珍珍四人已經在裡頭等着。蔡珍珍一見到他便臉蛋紅紅,羞澀地低下頭去。齊林山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在電視屏幕對面坐下了。
作為奇妙種子藝術總監,也是公司首個線下門店的設計統籌,錢明昊分享了這段時間以來項目組初步形成的設計思路。待他講完了,齊林山看向徐立之:“你怎麼看?”
徐立之笑笑,評價道:“設計很高級,同時又富有活力與視覺沖擊,并且兼顧了環保理念的傳達,大量采用回收玻璃瓶等材料。總體來說,是個不錯的方案。”
“然後呢?”齊林山笑道。
果然,徐立之微微一笑,道:“隻是感覺上略微有些疏離感,少了一點柔軟的質地,溫暖、治愈的感覺,以及适度的趣味性。最近幾年經濟環境有所改變,社會情緒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不管是多巴胺風格和毛絨玩具的流行,還是佛系經濟、療愈經濟的興起,都說明如今的年輕用戶更需要尋找心靈撫慰,獲得溫暖和治愈。所以,我認為奇妙種子的門店設計,需要更加拉近與年輕女性用戶的心理距離,提供更多的情緒價值。設計風格上,可以更加柔和、放松,使用一些更柔軟、溫暖的元素,甚至可以增加一點小調皮。”說着,他連上投屏,分享了自己在國内外看到的一些參考案例。
等他說完以後,齊林山又詢問其他幾人的意見。雖然方案被挑了毛病,在場的人卻一緻對徐立之的建議表示認可。
會議結束後,齊林山把徐立之留下來,邀他共進晚餐。徐立之道:“你到底是想跟我吃飯,還是借我的名義,跟某人吃飯?”
“既然你看得明明白白,那就多幫幫我。”齊林山笑道,“沒事多來公司轉轉,下午來。”
“看得出來,你們進展不錯。”徐立之道,“你對她是認真的吧?”
“當然!保真!”齊林山信誓旦旦地說。
徐立之想了想,問:“有多真?”
齊林山感到臉頰微微發熱,清了清嗓子,道:“我已經跟她表白了,希望她做我女朋友。但她暫時還沒答應,說要考慮考慮……你方便的時候,幫我探探她的口風?”
徐立之“哦”了一聲,起身道:“你定地方吧。不過我要提醒你,她現在還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事,當着我的面,你規矩一點,别太過火。”
齊林山記着他的話,三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忍住了對蔡珍珍摟摟抱抱的沖動。隻是,眼看着心愛的人就在眼前,曾經的頭号情敵就在旁邊,自己一腔熱血無處安放,便一個勁地給她夾菜、盛湯、倒飲料、遞紙巾,問她這個那個好不好吃,相當于把秦峰當他的面對蔡珍珍做過的事做了一遍。他一邊做一邊忍不住想:怪不得那個秦峰要幹這些事,他原本還覺得多餘,沒想到自己上手做下來,心裡竟比吃了蜜還甜,恨不得親手把飯喂到她嘴裡。
蔡珍珍被他伺候得不好意思,連連推卻,可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和眼。後來,徐立之看不過眼,調笑道:“小山山,你今天怎麼跟個老母雞一樣?”
蔡珍珍捂着嘴咳嗽兩聲,似乎是被嗆到了,齊林山眼疾手快地給她遞水、遞紙巾,抽空瞪了徐立之一眼。
飯後,齊林山提議去酒吧小坐一會兒,徐立之欣然應允,三人便來到一家清吧。
一杯雞尾酒下肚,蔡珍珍進入微醺狀态,癡癡地盯着對面的人,道:“立之,其實我心裡一直有件事想問你,又怕你會覺得被冒犯……”
齊林山就坐在她身邊,不禁皺起眉頭:難道,她對徐立之還沒死心?
“那我赦免你無罪,想問什麼盡管問吧。”徐立之笑着說。
蔡珍珍沉默片刻,道:“同學聚會那天晚上,在齊林山家裡,你說你得過雙相情感障礙。那是什麼時候的事?你現在康複了嗎?”
“現在已經好了。”徐立之把目光轉向齊林山,“說起來,還多虧了小山山。”
接着,他娓娓道來:“高二的時候,我和我妹去了美國,成了小留學生。身在異國他鄉,語言不好,什麼人都不認識,那陣子我完全不适應,再加上我妹妹……她非常叛逆,做了一些讓我很難接受的事,所以我的情緒出了問題。有時候心情低落,什麼也不想幹,有時候又極度狂躁,整宿整宿不睡覺,像發了瘋一樣畫畫。我本來以為是抑郁症,結果診斷出來是雙相情感障礙,就是躁郁症。不過還好,我的病情不算特别嚴重。”
齊林山不禁皺起眉頭。徐立之也許是怕蔡珍珍擔心,對自己的病情進行了弱化處理,但實際上,他當時的情況已經很不樂觀。
“那你這個情況持續了多久呢?”蔡珍珍一臉擔憂地問。
“差不多三四年吧。”徐立之說着,再次将目光投向齊林山,眼中閃着柔和的波光,“高三的時候,小山山知道了我生病的事,于是接下來幾年裡,每個寒暑假都要飛過來,陪我一段時間。在他的支持下,我漸漸走出來了。所以我一直都覺得,小山山雖然看起來脾氣臭,嘴巴毒,實際上是個善良溫柔的人呐!”
蔡珍珍不由得轉過頭來,沖齊林山露出贊許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戰術性地喝了一口酒。
蔡珍珍也拿起杯子喝了口酒,沉默一會兒,道:“立之,你可能不知道,我從小就很羨慕你。你善良,聰明,有才華,而且有一個完美的家庭:爸爸是校長,媽媽又那麼溫柔,還有個可愛的妹妹……我有時候甚至會想,也許老天爺就是覺得對我太不公平了,所以才會安排你出現在我生命裡,帶給我很多很多的陽光。當我聽說你得過雙相的時候,心裡真的好驚訝,我實在想不出會有什麼原因,能讓你困擾成這樣。同時,我又覺得傷心:你對我那麼好,幫過我那麼多,可是,在你需要有人關心你、溫暖你的時候,我卻什麼也沒做……我還有一點點失望: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呢?我……多希望自己也能幫到你,哪怕隻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也好。”
徐立之大受觸動,眼眶都紅了,齊林山更是心疼得都要碎了。他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握住了蔡珍珍的手,安慰道:“這很正常不是嗎?很多人遇到困難,甯願自己扛着,也不希望讓家人朋友擔心。”
蔡珍珍看着他,眼睫一顫,默默地抽開了手。齊林山準備重新握她的手,手伸到半途,又縮了回去。
“珍珍。”徐立之柔聲道,“我确實應該檢讨。可能一直以來我都把你看得太過弱小,總覺得你是需要被保護、被幫助的那個小女孩,卻忽略了在某些方面你其實很強大。這也許也是一種大男子主義的傲慢吧?但現在我醒悟過來了,接下來我會修正自己對你的看法,也改變我自己做事的慣性。今後如果我需要幫助的話,你會願意幫我嗎?”
蔡珍珍眼中露出喜色,鄭重地點了頭。徐立之滿意地微笑着,有意無意看了齊林山一眼。齊林山跟他對上眼色,總覺得他這一眼别有深意,卻不确定是不是自己領會的那個意思。
過了一會兒,徐立之說必須回家遛狗,要先走一步。蔡珍珍還來不及說什麼,他就起身拍了拍齊林山的肩膀,道:“你負責護送珍珍平安到家,可以嗎?”
齊林山忙不疊應允。蔡珍珍見徐立之要走,馬上站起身,道:“那我也走吧,明天還要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