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席夢思柔軟富有彈性,哪怕動作出現一點改變,靈活的彈簧也會牽動着床面波動個不停。
身下的感知平靜極了。
可能是心虛在作祟,他感覺到季方儒好整以暇地欣賞着他面目上的每一個細節,似乎在等待拙劣的僞裝不攻自破。
夏夜晚看不見,聽覺上得到任何細微的信息都會讓他分外緊張。
但如果得不到,反而會更緊張。
蓦的,他感覺自己的衣擺被撩起。
那人撫上腰間冰涼的金屬扣。
“啪嗒”
似是故意要折磨他似的,那人手裡擎着腰帶的一端,然後不緊不慢地将整條抽出。
這具身體太過纖細,沒有了束縛,有些肥大的褲子瞬間蓬開,讓腰上的皮膚粘上些許涼意。
皮帶被随意地甩到地闆上。
金屬扣自我碰撞,在安靜的室内發出清脆的聲響。
接着,
那雙熾熱的手來到了腰間。
圓形的金屬扣擦着鎖邊的絨毛穿過了扣眼,拉鍊上的金屬片被緩緩擡起,牽着拉頭由上止開始,漫不經心地劃過每一個咪齒。
一個……
兩個……
季方儒的手驟然被一陣冰涼死死攥住。
擡眸,床上的人眼睛微張,漆黑的眼底一片清明。
與平時所見吊兒郎當的“阿西”不同,這張蒼白面孔的主人正以一種陌生的神情,冷冷地盯着他。
“醒了。”
季方儒眼神溫柔,仿佛剛才用他做利益交換的不是自己。
二人僵持着。
“熟寝通宵即大丹,外衣不适,不如換上寝衣舒服些。”
季方儒從旁邊拿起一件白色襯衣,耐心地哄着他。
二人在體力上存在很大的差距,單單說此時,夏夜晚僵持的手已經開始發抖,氣力陡然卸下大半。
夏夜晚松開了他的手,直視他的眼睛看不出一絲情緒。
“我自己換,你出去。”
“盥洗間或與你更為方便。”
季方儒似乎不想讓“客人”難堪,貼心地為他指着位置。
“慢慢來,不急。”
……
淩晨兩點,終于能夠和自家床親密接觸的人睡得正香,寂靜昏暗的卧室隻有輕微的鼾聲。
突然,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床上的人驚得一下子坐起來。
趙森狠狠搓了一把臉,下意識罵了句髒話。
然後閉着眼,一路摸索地走到客廳接起了電話。
“喂?”
一個字的尾音還未盡,電話那頭就傳來莫易慈焦急的聲音。
“喂?趙森!你沒有收到老闆的求救信息嗎?老闆被那個姓季的給綁了!”
莫易慈扮演的許巧作為劉五販毒集團的曾經一把手的親信,在沒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況下,被驟然降臨的上級弄得個措手不及。
看着資曆較老的斌哥對來人點頭哈腰的樣子,莫易慈隐隐猜出眼前這個面黃肌瘦卻神态嚣張的二愣子,就是總部派下的另一個頭目。
而更讓她覺得不妙的是,集團裡但凡有些資曆的人都稱他一聲“阿西哥”。
就在她正準備偷偷報告老闆的時候,新來的阿西哥火急火燎地召集衆人,說是有大事要挑馬仔,箭在弦上又聽說她曾經是劉五的左膀右臂,便點名要求許巧跟着他去見人。
沒成想看到了昏迷在那位季先生腳邊的自家老闆。
更不幸的是,他成為了雙方談判的核心。
“啊?” 耳邊激烈的語氣讓趙森一下子清醒了,他立刻查看了自己的尋呼機,并沒有發現像那天時有錢測試時收到的信息。
“那怎麼回事?” 聽到趙森的回答,莫易慈有些焦急,“是老闆自願的?”
還未等趙森道出心中的猜測,莫易慈突然壓低聲音快速說道,“有人來了。今天晚上我回不去,這邊不放人。”
“聽好,季方儒想用老闆換制藥權,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總感覺這個新來的頭頭與老闆認識還有過節,老闆現在在季方儒那裡應該是安全的,但是一旦這個交易成功,他的處境就會變得很危險。這可能跟老闆的過去有關系,你去找穆晴,她或許會知道得更多。”
“那邊在找我,我得走了。老闆應該會被關在季公館,問問小時,他總會有奇奇怪怪的玩意兒,盡早救人。”
“嘟————”
對話結束的很匆忙,還不等趙森來得及問什麼,聽筒那頭便傳來冰冷的忙音。
趙森雙手掩面,在昏暗的客廳靜止了數秒,猛地重重搓了幾下臉,抓起外套便沖出了門。
“T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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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時分,季公館一片寂靜。
本以為人質會在裡面拖延一段時間,沒想到盥洗室的門剛關了不一會兒,又被重新打開。
瘦骨嶙峋的人換上了季方儒給他準備的寬大白色襯衣,絲質的下擺堪堪遮住内褲的邊緣,露出過于纖細的兩條腿來。
聽見裡面的人出來,背對着門的季方儒轉過身。
他的雙手帶上了白色的乳膠手套,端着小臂保持手腕其剛剛超過肩膀的高度。
朝夏夜晚走過來,就好像要執行一場手術的醫生。
眉眼是溫柔的,
眸中卻含着冰冷。
對上對方直白的視線,不祥的預感從脊背爬上夏夜晚的天靈。
“過來吧。 ”
夏夜晚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雙眼中充滿了警惕。
季方儒歎了口氣,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小孩子,于是走了過來,引着他将人帶到房間角落的一面全身鏡前。
季方儒站在夏夜晚的身後,視線從頭頂穿過鏡子與他對視。
“莫緊張。”
鏡子中,床頭的台燈,昏黃的光暈,暗暗的,卻清楚地映着那人的臉。
上次在車裡,夏夜晚沒能看仔細。
此時,經過折射的對視好像兩人第一次撕破面具,坦誠相見。
季方儒的長相過于有欺騙性,他無論笑與不笑都是一副善良親切的模樣。
無奈神情浮于表面,眼底卻是一片冷漠。
夏夜晚被籠罩在高大的陰影裡。
他們挨得很近,熱量源源不斷的從身後的人身上流出,透過薄襯衫蒸騰着他微涼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