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上身穿着一件紅色短襖，是這片荒蕪的土地之間唯一一抹亮色，異常顯眼。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劉惇始終在嘴裡念叨着，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微風吹過，喬也能聞到他身上時不時發出什麼東西腐爛的味道。

穿紅襖的女人走到離她們隻有幾步遠的地方，她歪過頭，微笑着看向劉惇。平時她應該是個愛笑的人，歲月在她眼角眉梢留下了深刻的痕迹，她嘴角上揚，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不要！不要過來！不要！！”劉惇的聲音徹底從驚慌變成呵斥，他高聲疾呼。

紅襖女人轉眼間已經站在衆人面前，笑容像雕刻在她臉上的工藝品，她的笑一動不動，甚至嘴角揚起的弧度都沒有任何變化。

「附近考生精神值持續降低，即将跌破安全範圍，正在發生異化，異化程度75%，請小心！」

“婆婆，您好。”喬也上前一步，對紅襖女人打招呼。

紅襖女人眼睛一眨不眨，木讷地轉過頭，盯着喬也，看得她心裡發毛。

“那個……您聽說過與神像相關的傳說嗎？坊間流傳的故事也行。”喬也試探着問道。

紅襖女人的嘴不自然地一張一合，她艱難地從喉嚨裡擠出音節，尖銳刺耳，像指甲刮黑闆的聲音。

“傳說……故事……有啊……有……”紅襖女人擡手，放在喬也面前，她盯着喬也看了一會兒，露出滿意的神情。

隻見她五指微微張開，對喬也擺動手指，喬也突然覺得自己手腳有點不聽使喚。

「精神值正在下降，當前精神值99/100」

喬也不再将目光放在女人臉上，别過頭去，極力穩定自己正在瓦解的理智。

紅襖女人感受到了抗力，笑容變得更加用力，她的嘴角幾乎要裂到耳朵根，下半張臉除了她的血盆大口，沒有任何東西。

“鬼！有鬼啊！！有鬼！不要殺我！不要過來，不要……不要過來！”劉惇跌坐在地上，拳頭對着空氣胡亂揮舞。

咔，咔，咔。

不遠處傳來劈柴的聲音，喬也看過去，一群男人在房子籠罩下的陰影中排成整齊的一列，正一下、一下，用力将斧頭劈向木柴。

他們動作整齊劃一，木柴發出沉悶響聲，可無論他們如何用力，木柴身上連個缺口都沒有。

即便如此，他們仍然像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低頭盯着那塊永遠不會劈完的木柴，一下，一下，用力揮舞斧頭。

“不要……不要……”劉惇的聲音弱了很多，嗓子也因為劇烈的嘶吼而變得沙啞，聽起來像掃帚滑過沙礫，粗糙極了。

「附近考生精神值持續降低，已跌破安全範圍，正在發生異化，異化程度92%，請小心！」

「附近考生精神值持續降低，異化程度94%，請小心！！！」

「異化程度96%，請立即遠離！」

「異化程度99%，請立即遠離！」

喬也往後退了兩步，連帶着身後的幾個人都跟着往後退。

「請注意！危險！附近有考生精神值清零，異化程度達到100%，已經徹底成為課程中的一部份，請小心！」

劉惇眼中的恐懼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無限的憧憬與向往。

他慢慢站起身，身上散發着與村民們一樣的腐爛氣息。他的目光沒有焦點，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他邁開步子，緩緩向前走去。

在那群劈柴的男人旁邊，多出一垛柴火，和一把斧頭。

那裡是他的目的地。

他站在斧頭後面，畢恭畢敬地對紅襖女人磕了個頭，随後他抄起斧頭，高高舉起，嘴角揚起微笑，而後斧頭重重落下。

咔，咔……

他開始劈那塊永遠無法劈開的柴。

「考生劉惇，已被課程同化，生命值清零」

「考生劉惇，已退出考試，累計學分2分，已清零」

「考生喬也，成為新的祭品」

「當前主線任務：神明的心願，狀态：未完成」

「被選中的祭品與神心意相通，能夠接收神的指引」

「請各位考生在祭品的幫助下，努力學習，完成任務。」

“喬……喬也？！”佘貝拉即便壓低了聲音，仍然藏不住語氣中的驚訝和無措，“為什麼直接就選定你了？”

“姐姐！”溫銳幾乎是蹿到喬也旁邊的，“我以為會讓我們重新選的！怎麼辦！”

陸觀棋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将這幾個人打量一圈，眼中晦暗不明。

喬也沒心思理會他們的問題，在她聽到自己成為新祭品的瞬間，她眼前的世界以一種幾乎瞬間變異的速度瞬間天翻地覆。

她終于理解為什麼已經得過兩次滿分、身經百戰的劉惇，精神值會以這麼快的速度下降。

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可怕、恐怖、詭異的世界。

甚至可以說，這裡，就是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