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也把手電筒放在地上,光束對着天花闆,整個房間都微微染上光亮。
借着微光,喬也把整個房間看了個大概。房間方方正正,四面白牆,沒有任何裝潢可言。房間裡除了天使像,還有一個畫闆,畫紙上一片空白。
陸觀棋坐在房間角落,面色比紙白。
喬也的心驟然跟着揪起來,擔憂從每個音節傾瀉而出:“怎麼了?哪不舒服?”
“沒……沒事。”陸觀棋氣虛的很,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眉頭皺了皺,目光落在喬也衣服上,“你……你……”
喬也低頭掃了一眼,迅速理解了陸觀棋的意思:“别管我,我沒事,這是别人的血。”
陸觀棋閉了閉眼,沒再說話。
喬也的怪物耳機識趣地發來提示。
「考生陸觀棋,生命12/90,狀态瀕危,心跳56」
看來文字映射雖然不會讓人死,但能消耗生命值。
喬也沉默着,把身上剩的65個金币統統換成營養液,塞進陸觀棋手裡。
「金币-60,剩餘金币 5」
陸觀棋手指有點抖,搭上營養液的蓋子擰了幾次都沒擰開。她無奈地往喬也面前遞過來,喬也沒擡頭,接過來,擰開,塞回去。
像小時候無數次幫她擰汽水一樣。
「考生陸觀棋,生命24/90,狀态較差,心跳65」
空瓶子散落在她身邊,喬也重新看向陸觀棋,那張鮮活的臉,會眨眼、會說話、會翻着白眼說“無語”,看得喬也想哭。
“幹什麼……”陸觀棋用力扯出一個看起來沒那麼難看的微笑,“看我還沒死,失望了?”
“滾。”喬也說的時候是笑着的,可話一出口,眼淚就落下來了。眼淚劃過血漬,凝成晶瑩的紅。
按照從前的習慣,喬也這時候該揍陸觀棋一拳的,她擡起手愣了愣,最終隻把陸觀棋被汗浸濕的頭發往後撥了撥。
這一刻,喬也發覺自己對陸觀棋唯一的要求是,活着。
緩了一會兒,陸觀棋臉上有了血色,看起來好了些。
“醒來的時候……頭很痛,眼前的東西都很模糊……看不清楚,撐着給你發完……那張照片,我就沒有力氣再做任何事了。”她主動解釋着。
“好,好,”喬也連着應了幾聲,“幸好……”
幸好不是被人綁起來,不是被人控制,或者……更差的結果。
喬也重重呼了口氣,眼中神色重新清亮起來。她環顧四周,這才認真打量這個房間。
“畫室?”喬也輕聲問。
“看起來像,但我從沒來過這間畫室。”陸觀棋緩了幾口氣才繼續說下去,“說起來,我記憶裡好像隻有畫畫這一件事,我的意思是……隻有畫畫這件事本身,對于這棟樓的結構、房間的陳設之類的……我毫無印象。”
喬也目光落在天使像上,隻有尺寸大小和她見過的不同,這座雕像隻一個小臂長度,其他的結構與她們在文字映射裡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
如果說非要有什麼區别的話,那就是文字映射裡的雕像更完美,無論是光澤還是細節,文字映射裡的都要比這個更完美。
“進入文字映射之前,你們也是像這樣,圍着一件東西畫畫嗎?”
“嗯……”陸觀棋回憶着腦海裡的畫面,“差不多,房間裡人很多,大家都不說話,對着一個東西拼命畫、畫、畫……幾乎每半個小時就會有人進來,收走我們的畫。然後替換桌上的東西,我們繼續畫、畫、畫……循環往複。”
“暈倒之前,你們在畫什麼?”
“我想想……”陸觀棋覺得喘氣都是耗力氣的事,她把頭靠在牆上,極力讓呼吸平穩下來,“應該是……什麼珠寶,我記得在燈光下會閃閃發亮,好像是透明的,調整光線的時候,寶石偶爾會折射出金黃色的光……”
陸觀棋突然停下來,愕然看向喬也。目光交彙的瞬間,她們确認了,對方和自己此刻是同樣的想法。
她描述的……分明就是天使之淚的模樣。
按照陸觀棋所說的,在這棟樓裡,有一群人在沒日沒夜地畫畫,畫的東西都跟文字映射的内容相關。
“難不成……文字映射裡的畫面,都是我們畫出來的?”陸觀棋問。
喬也搖了搖頭:“人工繪畫的速度不可能實現文字映射中實時交互的效果。”
“也是,”陸觀棋果斷認可了喬也的說法,她揉揉太陽穴,生命值過低的确讓她腦子反應有點遲鈍,“這麼說,是AI畫的咯?隻有AI能做到。”
“嗯。”喬也低低應了一聲。
“既然有AI了,他們也不需要我們畫的東西,那還要人幹什麼?”陸觀棋想起自己記憶裡沒日沒夜畫畫的模樣就痛苦。
喬也沉默了很久,久到陸觀棋以為她把自己的話當作發牢騷,不會再回答了。喬也兀地開口:“AI需要學習,需要養分。說白了,你們和你們的畫,都是養分,最後我們在文字映射裡看到的畫面,就是用你們燒成的舍利子。”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畫家了。
就像沒有作家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