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頌的字迹最後一次出現在研發資料裡，是在她死去的那一天。

她的字迹蒼勁有力，帶着鮮明的憤怒。

她寫道：這裡不是新世界，這裡，就是地獄！

在她的字迹旁邊有不易察覺的膠水殘留，這裡曾經貼過什麼，被人撕掉了。

跟在這一頁後面的，是數十頁加密代碼。

從這之後，陸妄曾無數次嘗試破解喬頌留下的加密資料，可任由他嘗試所有方法，都沒有辦法解讀。

陸妄給不出所長想要的東西，于是《文明重啟》項目就這樣暫停了。他研究了四年，項目就暫停了四年。

資料的最後一頁，停留在陸妄死亡的那一天。

他寫道：我能為這個世界做的，就隻有這麼多了。

喬也合上資料，覺得手指發麻。

她突然意識到，三年後的她，親身體驗過研究資料裡的那幾個世界，她見到了完整的考試機制和跟她一樣的玩家。

這說明，《文明重啟》項目已經不再是研發階段，至少已經重新進入内測階段。

能做到這一切的，隻有一個人。

喬也擡頭，與屏幕上倒映出的自己四目相對。

是的。

能做到這一切的隻有喬也。

是她自己完善了這個項目，再一次把它投入使用。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怎麼可能？

更讓她覺得後脊發涼的是，她明确地知道自己仍在這個遊戲中。

她不是真的穿越回了三年前，而是身處十号執行官要求她們進入的副本《死亡派對》裡。

死亡派對……

為什麼是這個名字？

十号執行官費盡心思讓她讀取遺失的這三年的記憶，又是為了什麼？他想得到什麼？

喬也坐在那，像一個雕塑。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于拿出筆，在《文明重啟》項目三代研究員後面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明重啟》項目研發資料

初代研究員：喬頌

次代研究員：陸妄

三代研究員：喬也

她隻能順着記憶走下去。隻有順着記憶走下去，才可能找到答案。

做完這些，她打開所謂的手機，在聯系人裡找到了霍榮。

她給霍榮發了個消息：看完了。

不出十秒，她就收到了霍榮的回複：負六層，走廊盡頭。

喬也起身走出房間，關門的刹那，她看見被她挂在門口的那件白大褂。想了想，還是順手穿在身上。

負六層指示燈熄滅，電梯門打開，喬也遠遠就看見霍榮站在那裡，她微笑着對自己揮揮手。

喬也走上前，輕聲開口：“霍老師。”

“你這是……”霍榮盯着她那兩個烏青的黑眼圈，震驚溢于言表，“把夜熬穿了啊？”

“嗯。”喬也不以為意，随口回應。

“你來找我的時間比我想得快很多。”霍榮眼中的震驚立刻轉換為欣慰和心疼。

這幾天李士誠給她送飯的時候，總是要隔着門跟她唠叨幾句，閑聊的時候提到過喬頌和霍榮的關系。

喬也對上霍榮的眼睛，她在想，如果喬頌還活着，看到她的時候，會不會和霍榮的表情一樣？會不會……對她露出一樣的心疼。

“怎麼了？”霍榮被她突如其來的注視盯得摸不着頭腦。

“沒，”喬也突然局促起來，像被抓住偷糖吃的小孩，她别開目光，垂下眼眸，“沒什麼。”

“做好準備繼續研發《文明重啟》項目了嗎？”霍榮切入正題。

“嗯。”喬也回答。

“你真的有信心……”

霍榮沒說出後半句話，但喬也隐約覺得，她并不是希望自己有信心做成這個項目，而是希望自己有信心毀掉這個項目。

“沒事，”霍榮迅速收起情緒，神情一如往常，她看了眼時間，“項目研發中心的員工大會快開始了，我會在會上公布《文明重啟》項目的情況，你可以在會上挑選你的組員。”

霍榮說着就往會議室走去。

“我的組員？”喬也跟上她的腳步，疑惑開口。

“雖然你還不是高級研究員，但所長希望你作為負責人來做這個項目。”霍榮站在會議室門口，透過玻璃門喬也能看到裡面黑壓壓坐滿了人，“所以，隻要對方願意，你就可以組建自己的項目組，喬組長。”

嘩——

會議室門推開，所有人都向門口的方向看過來，喬也頓時站在由目光組成的波濤中。

她看見溫銳坐在角落裡，正笑嘻嘻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