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鎖了啊……”
提燈的衙役推開門的同時,屋裡傳來一聲巨響。
鐘離燼直接破窗而出,飛奔入夜色。
衙役一開始吓了一跳,低頭看一眼床上,确認屍體還躺着才反應過來,一指窗戶跳腳大喊:“有賊!抓人!封鎖府衙!”
他帶來的倆人立馬追着鐘離燼沖出去,他則走到窗邊,撿起掉在地上的半截衣料。
那是鐘離燼破窗時被刮壞的。
但這布料極其普通,款式……純黑,沒款。
實在看不出來是誰家的。
而鐘離燼此時實在有些狼狽。
夜行衣刮壞了,線頭随風飄,飛檐走壁時還會時不時刮到樹枝、屋檐,線頭越扯越長,直絆腳。
眼看後面一串的追兵,鐘離燼不得已,直接将夜行衣脫了,翻牆出了大理寺,穿過暗巷,直奔鬧市。
大齊不設宵禁,戌時都過了,中央大街上依舊熙熙攘攘。
鐘離燼混進人群裡,但一身黑衣還是太紮眼,根本甩不掉那幫狗皮膏藥。
不行,得找個地方躲一躲。
他看中旁邊門臉最大、燈最亮、人最多的大樓,也沒看招牌,直接就沖進去了,一把推開要迎上來的花姑娘,直奔二樓,才反應過來自己進的是什麼店。
後面的衙役跟着一窩蜂地往裡沖,舉腰牌大喊一聲“大理寺辦案!”,無人敢攔。
鐘離燼迅速上樓,拐了個彎遇見第一扇門一把推開,反手關上,定睛一瞧,跟舉杯站着的風念安看了個對眼。
屋裡幾十人都舉着杯,好像正要一起幹一個,鐘離燼乍然闖入,大家都愣了。
走廊裡傳來大理寺踹門搜查的聲音……
衆目睽睽之下,鐘離燼毫不尴尬,大步走到風念安身邊,不由分說扒下他的绯紅外衣,潦草披上擋住夜行衣,然後搶過他手裡的酒杯,十分自來熟地說:“來遲了,不好意思。上個月是我莽撞了,今天這頓酒算我賠罪,咱們都是日後的同僚,還得共同為大齊……”
說到一半,門被踹開,衙役耀武揚威舉着腰牌:“大理寺……”
衙役一看屋裡這些人,理不直氣也不壯了。
個個都比他官大,一個也得罪不起。
他收起令牌拱手彎腰:“大理寺官役奉命辦案,打擾各位雅興了,告辭!”
衙役踹門而入,又恭恭敬敬退出去,還禮貌地帶上了門。
屋内迷茫的衆人跟喧賓奪主的鐘離燼面面相觑。
其實他這一出也是急中生智,這會兒危機解除,看着這場景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衆所周知,他跟風念安有過節。
而剛才那一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來意不正。
但凡這屋裡有一個舉報的,他都逃不過被大理寺一通搜查。
偌大的包廂裡無人說話,衆人的目光都落在風念安身上。
華諾把鐘離燼扒拉到一邊,擠到他和風念安中間,笑臉問:“世子怎麼來了?”
鐘離燼被他扒拉地一栽歪,腳還磕到了桌腿,忍着痛說:“聽說風禦史在此設宴,特來賠罪。”
他再次舉杯,正色道:“先前雀河畫舫是我失手,導緻禦史重病卧床,期間多次登門賠罪,但禦史病得厲害,也沒能當面緻歉。今日早朝禦史所言句句在理,我已深刻反省,痛改前非,還請禦史寬宏大量,不計前嫌。”
華諾聽完他這一席話,倒吸口氣。
這小子原來不是個隻會耍槍弄棒的莽夫啊,肚子裡有點墨水,這兩句話說的有幾分水平。
這是風念安的私人局,這些日子暗中給鐘離燼使絆子的人基本都在這了,隻要風念安原諒他,這些人就會收手。
而風念安若是不原諒,那鐘離燼說不定還能倒參他一本“無容人之量”“結黨營私”“鋪張奢靡”!
可謂進可攻、退可守!
華諾直給風念安使眼色。
長平王不好得罪,既然世子先低頭了,見好就收吧!反正參也參了、罵也罵了,俸祿也罰了、絆子也使了,出口氣得呗。
風念安雖心有不甘,但也知道不能真跟長平王翻臉,可是他不喜歡被人按着頭做事。
即便鐘離燼今天沒來,雀河的事兒也差不多過去了,可他偏偏來逼這麼一下,算什麼?示威嗎?
見風念安沒反應,華諾戳了一下他的腰。
風念安深吸口氣,強壓下不滿挂上笑臉,裝道:“世子哪的話,太客氣了。你自罰三杯,這事兒就算過了。”
他奪了華諾的酒杯:“我陪一個。”
原諒是可以原諒的,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得讓世子爺知道,他風念安不是這麼好拿捏的!
本少爺忍氣吞聲放過世子爺,世子爺也得降低身段給本少爺賠三杯酒才行,誰都别想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