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廿五早朝時,衆人把該奏的事情都奏完了,周慶提起一件事:“馬上就到六月了,今年第一期庫債也該發了。戶部主理,各衙門配合,抓緊時間,共三千萬兩庫債,票面一千文,在七月之前全部放完。”
戶部尚書問:“各年限的貼息是?”
“一、三、五、十年的貼息,分别是一成三,一成五,一成八,兩成二。”
風念安迅速心算了一下,平均貼息一成七。
聽說之前湯綏氣得掀桌子了,陛下也沒降哪怕一分。
莊貴妃說,皇後前兩天還邀請世家女進宮賞花品茶,其實就是想挑一個封公主,頂替周照,但是那些世家女一個比一個精,搞得狀況百出。
陛下又不知道從哪聽說了瓦爾斯對周照觀感不錯,或許能趁熱打鐵多薅點羊毛,說什麼也不聽皇後那套替嫁的說辭了。
恐怕是李家看周照眼看保不住,想給陛下從别的地方先搞點錢,企圖讓他放過周照,這才把庫債的事又翻了出來。
果然,湯綏第一個站出來反對:“不可啊陛下!如今市面上平均貼息不過一成五而已,這樣是會引起恐慌的!”
内閣大學士蕭靳也反對:“陛下,商路已開,互市繁榮,多少商家日進鬥金,戶部稅收一片大好。民富國富,并不是漲貼息的時候。”
戶部尚書田佐出列:“臣支持陛下。”他對湯綏和蕭靳說:“正是因為互市繁榮才要趁機多放些庫債。互市聯通西域諸國,萬國來朝,以這樣的前景來看,一成七的貼息根本不足為慮。”
另一位内閣大學士李奉也支持:“況且長平關戰事膠着,從去年隆冬至今,已僵持半年,北延仍未有退兵之意。若不提高貼息吸引百姓來買,敢問湯學士,軍饷您出嗎?”
“軍饷的事情可以想其他辦法,但民間若起恐慌動蕩,李學士您負得了責嗎?”
馬正德跟着幫腔:“長平關乃天險,還有長平王坐鎮,哪那麼容易讓北延攻進來?倒是互市封閉已久,現在突然開市,我看都有點人滿為患了,急需擴大規模啊陛下。”
戶部侍郎深有所感:“最近胡商太多,審批緩慢,互市場所也有限,每位胡商的入京過所僅限五日,已經排到一個月後了!”
北大營統領:“說起這個,臣有一請求。就因為這過所排隊的事,京外常有沖突,我們北大營實在忙不過來,能不能從飛龍軍飛虎軍借點人啊?”
眼看着朝堂吵成了菜市場,周慶把龍案一拍,四喜立刻幹聲呵斥:“休得喧嘩!”
百官噤聲。
周慶過了兩息才問:“太子,你怎麼看?”
周岩:“兒臣以為,眼下長平關戰事吃緊,互市也需擴大規模,朝堂正是用錢的時候。而且戶部尚書做了預測,未來十年稅收收益呈穩定上漲趨勢,還清庫債壓力較小。”
“端王覺得如何?”
周文已經看出他是勢在必得了,沒什麼可說:“兒臣附議。”
周慶繼續點名:“七皇子。”
周書俯首:“兒臣認為,庫債貼息一旦拉高,勢必會影響民間現有與債的票面價值和未來與債的發行……”
湯綏焦急搶話:“臣啟禀!如果陛下想要多賣些債,臣提議可以将庫債免稅再多一成,或給予庫債商戶優先向皇宮供貨等權利,以此吸引大家買入。”
周書餘光瞟了一眼湯綏,不再說話。
風守禮跟着應聲:“臣附議。”
蕭靳:“臣附議。”
李奉:“臣以為不可。庫債免稅三成已是陛下開恩,前所未有,若再加一成豈不是國将不國?向皇宮供貨的商号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若以此為噱頭,焉知招惹來的商号是神是鬼?若貨物出了問題,危及的可是陛下,誰來承擔責任?”
湯綏:“這都可以商讨……”
國舅借題發揮:“商讨?陛下乃是國之根本,這種事也能不清不楚就說出來,等着以後商讨?湯大人怕不是年老智昏了!”
湯綏拱手:“臣冤枉!”
戶部尚書乘勝追擊:“臣做過調查,民間與債貼息從去年臘月開始就在緩慢上漲,至昨日,平均貼息已達一成九,再有最多半年貼息就能漲到兩成一。所以臣認為,這并不會引起恐慌。”
周慶盤着手串,靠在龍椅上點趙建德:“丞相,你覺得呢?”
“臣以為此令可行。”
一直沒發表見解的風守禮此時終于忍不住開口:“可貼息不會不斷漲高,以目前國情來看,兩成已是極緻,半年内必會回落,若沒回落,這本身不就是一件不正常的事嗎?與債漲得這樣快,戶部卻不想着控制,任由其瘋漲,我倒是想問問田大人,是何想法?”
沒等田佐說話,趙建德就截走話頭:“商業繁榮,與債有所漲幅也是正常,不然商戶拿什麼發展商号、地主怎麼開荒?風大人不同意漲貼息,是覺得長平關的仗太好打,還是覺得互市不重要?”
這麼大一口帽子扣下來,風守禮當時就叫冤:“陛下,臣冤枉!”
風念安剛要跟丞相掰扯兩句,就聽見一直沒說話的鐘離燼突然開口:“打仗急不得,需得從長計議。庫債貼息太高,引起動蕩,反而不利于前線戰事。田大人常年跟錢打交道,難道不知道這結果有多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