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鐘離燼接在懷裡時,他感覺自己好像蹭了滿手的粘膩。
鐘離燼受傷了。
接着便人事不知。
鐘離燼喊了他幾聲,他毫無反應。
見他跳出戰圈,死們也跟着轉移戰場,朝樓上奔來。
鐘離燼把他靠牆放好,朝淮東淮南說:“帶他走!”
這回主子沒法阻止了,兩人毫不戀戰,結果還沒等上樓就聽見客棧大門外響起整齊的腳步聲。
有人高聲厲喝:“裡面的人放下武器,速速束手就擒!”
鐘離燼一皺眉,對其他三人說:“快走!”
淮東和淮南第一反應是上樓接風念安,可門外腳步聲已到近前,流光一手抓一個往窗邊掠去:“來不及了!”
他們跑得快,留下幾名死士不知是走是留。
一群官兵包圍了整個客棧,隊中走出一個穿着铠甲的男人。
“本官接到報案,有人在此鬥毆……”
餘下的死士再想跑也來不及了,見大勢已去,還沒聽來人說完話,就利落地先後抹了脖子。
那穿铠甲的人話音一頓,隻好跳過這句詞,掀眼皮朝樓上一掃,看見鐘離燼,訝然道:“世子?”
鐘離燼也認出他來了:“節度使大人。”
鳳州節度使譚少維,在處理吳廣志被殺案時入京見過鐘離燼,自然認得他。
譚少維上樓來:“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遇到世子,您大老遠來此,難道是吳廣志的案子還有什麼疑點?”
鐘離燼懶得跟他耍花花腸子:“你比我清楚。”
譚少維見他不給面子,也沒生氣,又看向他身後地上躺着的那個戴着帷帽的人,納悶:“這位是?”
他說着話,還想上手去掀面紗。
鐘離燼攔腰把風念安抱起來,躲開他的手,越過他下樓:“我需要傷藥。”
譚少維也沒計較他的無禮,收兵回府。
節度使府裡,譚少維給鐘離燼準備了一間房,親自帶大夫過來,但鐘離燼沒讓進屋,隻拿了藥。
譚少維還想進去看看,副官過來說:“鄭大人來了。”
譚少維隻好暫時放棄,去前廳接見那位鄭大人。
床上,風念安眉頭緊鎖,呼吸急促,鐘離燼一開始以為他受傷了,翻來覆去檢查三遍,才确認他隻是在做噩夢。
他松口氣,跪坐在地上。
幸好,這要是受傷了,回京更不知道該怎麼交代了。
鐘離燼身上還傷着,本不想管床上做噩夢的人,可見他滿頭細汗,到底于心不忍,握住他的手腕,盡量用輕柔的語氣呼喚他:“醒醒,枕月兄。”
風念安雙拳緊握,不回話。
鐘離燼猜測他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血肉橫飛的殘忍場面,一時間有些接受不了,他們軍隊裡的新士兵有的也會這樣。
于是他拍着他的胸口,耐心哄道:“别怕啊,都過去了。”
好好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造什麼孽了碰上這種事。
他歎口氣:“早知道提前跟你打聲招呼了……好了好了,别怕了。”
風念安聽不見,隻是一味發抖。
看得他一陣心煩意亂。
他顯然缺少安慰人的經驗,尤其是安慰這種神志不清的,說什麼對方也聽不着,無處使力。
胸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一樣,又難受又無能為力,隻能一遍遍歎氣。
他把對方捏緊的拳頭掰開握住,一遍一遍在他耳邊哄:“我的祖宗,不怕了好不好,以後不讓你見血還不行麼……”
“你醒醒啊……”
眼看怎麼勸都沒用,鐘離燼隻好試圖叫醒他,搖着他的手臂:“醒醒,醒了就好了。”
見搖胳膊沒用,就打算去搖肩膀,結果他的手剛握住風念安的肩,就見他猛然睜開眼睛,瞳孔中驚恐未散。
鐘離燼松口氣:“可算醒了。”
風念安大口呼吸着,雙目無神。
鐘離燼在他眼前揮揮手:“枕月兄?”
幾息後,風念安的眼睛才随着他晃動的手掌移動些許。
他的嗓音還有些沙啞:“我們……在哪?”
“節度使府。”
風念安長出口氣,閉了閉眼,又問:“沒遇到刺史嗎?”
鐘離燼想了一下,大概知道他說的是誰:“鄭丘?譚少維快他一步找到我們,鄭丘來節度使府找過,應該是被他擋過去了。”
鄭丘就是吳廣志死後接他班的那個。
風念安點點頭,腦子也終于完全清醒了,這才發現自己的手還被鐘離燼攥着。
他抽出手來。
鐘離燼也脫力地坐在地上:“你吓死我了,你不知道你做噩夢的樣子有多吓人,怎麼哄都哄不好。”
“抱歉。”
“沒怪你。”鐘離燼緩過氣來,見風念安滿頭大汗的樣子,拿來手帕給他擦汗,調侃道:“吓壞了?話說你暈血的話,做夢會夢到血嗎?”
風念安剛還在夢裡被死士拿刀追着跑了半個京城,朦胧中聽見有人一直在叫他,還有人抓着他的胳膊胡亂掄大刀,居然真讓他一刀砍死了一名死士,血飛濺一臉,将他吓醒。
他不想接鐘離燼的話茬,閉上眼擦汗,平複心跳。
鐘離燼摸了把他的額頭,放心了:“還行,沒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