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個大債主,想想也是憋屈啊。啧啧。
石曉曉望向對面的院子,心裡好不容易有點苗頭的愧疚和歉意被狠狠地按了下去。
“曉曉啊,一會兒咱們蒸好了第一輪包子,你就端兩屜給他送去。也當作是謝謝他了。”石茂山說着,擡着自己沾血的兩隻手鑽進了屋子裡。
“唉,一個人一個院子,也怪可憐的。”李春望了一眼舒亦欽那院門,歎息了一聲,進門時轉頭同石曉曉囑咐道,“這幾日他傷了手臂,也不好自己做飯,你就給他送幾天包子吧。”
“娘——!明明是他……”石曉曉還欲争論,卻被石茂山的聲音打斷了。
“媳婦兒,過來幫我打水洗手!”
“欸,來了!”李春高聲應了,立即小跑過去。
石曉曉一個人站在小院門門口,低頭瞄了幾眼那地上的幾滴暗紅色,咬咬唇,一下縮回自家小院,“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張老胡子推着自己的小攤車正是在幾步遠地方,瞧見石曉曉正想同她打個招呼,還沒來得及出聲就突然聽見了關門的巨響。
“哎喲這丫頭大早上的吃炮仗了?火氣這麼大……”
張老胡子嘀咕了一句,走到自己慣常擺攤的位置上,整理起自己的攤子來。
約摸中午時分,張老胡子正是閑得發餓之際,便見隔壁小門打開了。石曉曉那丫頭黑着一張臉端着兩屜小包子出來。
莫非這丫頭機敏了,發覺早上對我老頭子撂臉色開罪人了,特送包子來賠罪的?張老胡子摸着自己的胡子有些期待。
石曉端着蒸屜,一步一重踏,似要把大地踩裂一般,不情不願地走到了——
對面的院門前。
舒亦欽?
不是我的?
張老胡子順溜溜摸胡子的手一下卡殼了。
“梆梆梆!梆梆梆!”石曉曉一手托住蒸屜,一手像發洩一般砸起門來。
“舒亦欽,開門!”石曉曉的語氣可沒有一點和善。
她“砸”了四五次,才聽見門後有了開門的聲音。
舒亦欽将門隙開一條縫,露了一隻眼睛出來:“你找我?”
“不是我找你!”石曉曉沒好氣。
“那……”舒亦欽疑惑了。
石曉曉單手托着蒸屜微微有些手酸,也懶得和舒亦欽廢話,側身抵肩卡住門縫,雙手端着蒸屜就擠進了進去。
見她突然側身來擠門,舒亦欽怕傷到她不好強行關門,隻能由着她氣勢蠻橫地進院。
石曉曉一跨過門檻,就将舒亦欽看了個全。
白撲撲的臉上,嘴唇沒有絲毫血色,一隻手像是沒有力氣一般垂在身側,另一隻手則是拉着身上披着的外衣,身上還穿着白色的中衣,也不知道是在換沾血的衣服,還是剛剛從被窩裡爬出來。
瞧着他那虛虛弱弱的模樣,石曉曉心裡的氣怎麼也發不出來。明明是他闖禍惹出來的事,此時若是在他這般模樣的時候冒火,好像又是自己不對了。
石曉曉看着舒亦欽心情很複雜,想感謝又不想感謝,想發火又不忍發火,想開口罵他卻又像是突然沒了底氣。看他這麼弱氣,心裡想對他和氣點;可一想到自己出事受驚吓是因為他,肝火又在隐隐燃燒……
“你吃飯的地方在哪裡?”石曉曉口氣生硬地問了一句。
“那邊。”舒亦欽被她那糾結的古怪模樣吓着了,下意識就指了自己常常吃飯的地方。一見石曉曉往裡走,便轉身栓了門。
石曉曉可以放進來,但其他人就不可以了。
曾大爺那一家住的時候,這院子有好幾口人。石曉曉之前來過幾回,哪次都能看見院子裡忙忙碌碌的人,生活的氣息十分濃厚。可這輪到舒亦欽的時候,院子裡幾乎看不見什麼生活的痕迹,好像他不用洗衣服不用曬幹菜,不用搭架子種幾個爬藤的瓜菜,不用圈塊地養幾隻雞鴨……
進了舒亦欽指的屋子,石曉曉才發現是他的卧房。
屋子靠外面是桌凳,大桌子上散亂擺着幾個小酒壺和幾隻大小不一的杯子和碗,幾隻筷子零散地丢在桌面;屋子靠裡放着兩三個箱子、書架和櫃子,箱子還算整齊,書架的格子裡則是亂七八糟擺了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和卷角殘缺的書冊,櫃子門雖然是關着的,但壓在門縫邊上的幾個不同色的衣角卻是格外醒目;屋子最裡邊則是一張床,床上的被褥從側面翻開,像是有人起床時掀開的,而床邊的地上亂糟糟丢着一團褐黃衣物……
雖然看不清,石曉曉卻總覺得那團褐黃的衣物散發着揮之不去的淡淡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