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秀才和蘇畫師引着石茂山和李春兩人在高堂之上就坐,便又退到一邊觀禮。
石茂山和李春不是頭一遭嫁女兒,卻是頭一遭在女兒夫家接受拜禮,有些新奇又有些緊張,坐在位置上将自己的衣袖衣角理了又理,心裡很是鄭重。
沒一會兒,便有一行人自門外進來,穿着不怎麼帶紅色,卻也是幹淨整潔的。
這些人互相問候一聲,便分别坐到兩側。
石茂山和李春将這些人看了全,驚異之餘互相看了一眼。
石茂山的父母早些年已經去世,李春家中也沒剩幾個人,而江城之中偶有來往的親戚也就那麼幾個,雖見得不多,但親情卻是有的。坐在他們右手方的那一排人,正是他們自家的親戚。
如此說來,坐在左手那一方的人就是新郎家的親戚了?一眼望去,卻是有老又少有男有女。并不像女方這邊是清一色的老頭兒。
石茂山和舒亦欽商議婚事時,确實有提及幾家親戚,可近幾日耽于家中,他卻是忘記去送請帖了。
這一見他們來了,便也知道是舒亦欽去送的帖子請的人。
李春同石茂山幾乎就是秤不離砣,哪能不知道他做過什麼?
石家夫妻倆靠近頭,有些納悶地嘀咕了幾句,竟也拿不準舒亦欽這麼周到又是為了哪般?
一見主賓就坐,舒亦欽拉着繡球的一端走上堂中,對着兩家的親朋好友、前來幫忙的街坊鄰居拱手作禮:“承蒙諸位厚愛,特來觀禮。禮畢便請各位到院中一坐,喝杯喜酒吃點飯菜。如有招待不周,還請見諒。在下先行謝過。”
“好啦好啦!吉時已到,新郎新娘該行禮啦!”
楊柳巷子的金牌媒人鄧婆婆按着自己頭上剛簪好的珠花跨步進來,揮舞着自己手裡嶄新的紅娟帕喜色盈盈,聲音洪亮而悠長:“新郎新娘且站好,見過鄉親和父老。”她說着,便笑着将舒亦欽和石曉曉拉到了上位跟前,幫着在恰當的位置站定,又催促着他們向左右見禮。
“姻緣天定紅線巧,謝過天君撘鵲橋!”鄧婆婆說着又擡手招呼了兩個相熟的喜娘,手勢示意,讓他們幫着在新郎新娘左右站定,高呼,“一拜天地——!”
兩個喜娘便用巧勁引着新郎新娘各自轉身,輕聲提示着,讓一對新人對着門外的天地一拜。
“感念父母授此身,銘記于心不忘恩!二拜高堂——!”
新人在新娘的指引下,又轉身對着高堂深深一拜。
“連理共結琴瑟好,福滿壽長兒孫繞!夫妻對拜——!”
鄧婆婆見這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彎腰對拜,眉眼笑彎了,心說這石曉曉的婚事總算不用操心了。
在一對新人起身之後,鄧婆婆高聲道:“禮成——!送入洞房——!”
這聲音剛落,小杜鵑貓着腰就沖了過來,趁亂擠開了一邊的紅衣喜娘,一把抓住石曉曉的手,嘻嘻笑着跟着衆人起哄:“送入洞房咯!”
一群和新人關系親近的人便鬧哄哄擠做一團,跟着新郎新娘就往新房走,嘴裡不住地嚷嚷着要鬧洞房。
小杜鵑機靈,占據了最好的位置,一進新房就按鄧婆婆的指示将石曉曉扶去喜床邊上坐下。
鄧婆婆瞧見扶新娘的喜娘換人了,又看了一眼一臉讨好相的小杜鵑,想着這丫頭在戲班子裡練得手腳靈活,應該不是個蠢笨的。既然這丫頭和石曉曉相熟,又想湊這個熱鬧,那隻要不添亂便遂了她就好。
鄧婆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沒注意到,擡手招呼周圍這一圈的人安靜些,這才又叫新郎去揭新娘的蓋頭。
舒亦欽走到石曉曉旁邊坐下,心中亦是歡喜,聽着鄧婆婆的話,小心翼翼地将石曉曉面前的蓋頭提起,輕輕往後掀開。
明眸皓齒點绛唇,雙頰微醺霞光飛。
平日裡素色粗布穿慣了的人,突然一身紅裝珠翠,竟生出一種别樣的明豔來。
舒亦欽呆呆地看着石曉曉,目不轉睛。
“新娘子太漂亮啦!阿欽都看傻了!”好不容易安靜一點的人群裡,突然有人冒了一句取笑的話來。聽稱呼該是與舒亦欽交好的人。
這聲音一出,人群頓時沸騰!舒亦欽也醒過神來,目光在人群裡逡巡,似想找出這個笑話自己的人。
石曉曉忍不住羞澀地撫上了自己的臉頰,不知自己在舒亦欽眼中是什麼模樣。也是這一刻她才敢擡頭看舒亦欽一眼。
紅衣罩身,姿态挺拔,便是那一襲紅色襯得他膚白如玉,平添了幾分素日沒有的文雅之氣。她望向他的側顔,看向他的眼睛,那雙眸子裡有着輕松愉悅,叫石曉曉心裡也多了幾分喜意。
鄧婆婆對着門外招呼了一聲,便有人端着酒壺餃子等物進來了。
在一陣熱鬧聲中新人喝了交杯酒,新郎又給新娘喂了幾個餃子,問了“生不生”。得了新娘幾句“生”後,人群裡又有人咋呼呼地鬧起來。
“說生幾個就要生幾個啊!”頓時,圍在屋裡的人群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此起彼伏地說着“吃了那麼多餃子,新娘子怕是得多生好幾個了”。
石曉曉被臊紅了臉,卻是隐約覺得這起哄的聲音有那麼一點耳熟,好像是先前就笑話了舒亦欽的那個人。她紅着臉暗中觀察,也沒看出那個人到底在哪裡。
原本新房裡的一些儀式到此也差不多了,突然人群裡起了一陣湧動,不一會兒就有人傳遞了一個盤子出來。
盤子裡放着的是一個蘋果和一塊苦瓜。
隻聽那幾個聲音像是商量好了一般,此起彼伏地說着:
“新郎新娘要同感共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