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主之争?
衆人暗自看過四周的探月閣人,心說這豈不是開玩笑?從進杏林開始探月閣就防備重重、人手四布,誰還能将這些人當擺設不成?不是沒人想當武林盟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站在探月閣前的攬月城裡,又有誰能敵得過甯詠朝甯大當家的勢力?
不過武林盟主向來以長玉令為号,雖談不上号令至尊莫敢不從,但借個名頭驅使人做事也是綽綽有餘。當中猶有實權,隻要有心經營便不會消亡。可甯詠朝是個暴殄天物的,一天到晚隻管他那探月閣,就沒把武林盟主放在心上。不僅如此,還把長玉令弄丢了,好好的盟會在他手裡成了散沙,可是讓好些求而不得的人急紅了眼。
武林盟主本是三年一任,甯詠朝奪位以來也不過大半年。誰都以為他會霸占三年任期,卻沒料到他會以上任盟主未滿之期為限,硬生生搞出個“任期将滿”的由頭來,似是想要早些卸任。
他既有此意,少不得教他人蠢蠢欲動。隻是盟主争奪自十幾年前的軒然大波後,便須得當衆比試,得衆人見證才可算名正言順,如此取得的盟主之位才可服衆。然則,此時此刻要當衆擊敗甯詠朝,難免令人躊躇。
甯詠朝站在場中張狂笑問:“無人來?真無膽當盟主?”
雖說衆人心知肚明,甯詠朝不耐煩當這個盟主,但有此一問也實屬惡心人。想要盟主之位的人不少,但願和他對上的人不多。還沒怎麼樣就被他扣上個“無膽”的帽子,血氣方剛的武林人大多都憋着火。
可,可又無可奈何。
諸人窸窸窣窣快速交流着,半晌也沒人站出來下戰書。
正當衆人以為這事兒就這麼含含糊糊抹過去了,忽然有人騰地跳起來嚷嚷。
“你算什麼盟主!不過仗着探月閣強占的位置!你當得起這個盟主嗎?能服衆嗎?作為盟主,你處理過盟會事務嗎?解決過幫派紛争嗎?你不僅什麼都沒做,還把信物弄丢了!照我說,你就該主動退位!能者居之!”
這話可謂及時雨,說到許多人心坎上了。
以前的武林盟主頂着名号好歹還幫武林中人解決點事情,要麼讨伐邪魔外道,要麼平息紛争事端,管他能耐大小,總能解決點事情,也算身在其位不負其職了。
而這甯大當家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把盟主之位當回事。誰把他當盟主求他辦事,他就能當成探月閣接活兒,直接議價……少以盟主自居。衆人不滿多時,奈何此人功力深厚,勢力強橫,偏還沒人拿他有辦法。
這聽得一聲“盟主失職”,許多人的心思也活絡起來。
比武不成,但若他本就當不起這個盟主,集衆人之力将他罷黜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去年你剛争得盟主之位時,我們碑山派以為有人主持大局,求你為我們碑林被毀一事做主,你怎麼答的?!探事三百兩,出人辦事一千兩!”
碑山派武藝傳承依賴石碑,即使拓印成冊也還是要去碑林參悟,既是見功法刻力的勁道,也是對前人遺贈的敬重,立根之本的碑林被毀,求到盟主頭上也不主持公道……碑山派未能見上碑刻的小弟子氣得要死,頭一熱就揚聲抖落出來!身旁的師兄師姐拉都拉不住!
這下可好,一堆苦主像是心口被插的那把刀突然拔了出來,捂着發疼的胸口嗚嗚哇哇鬧了起來!
“清江派和龍河幫掙碼頭卻傷了我家搭船的年輕弟子,我們小門小派打不過,報給盟主也不管!”
“澤縣小枯派被滅門,也不見你出面追查兇手!”
……
頭幾個出聲的是當事者傾吐苦悶,可漸漸地也有些人添了些無關緊要的“罪狀”,一心就想将聲讨的聲勢造得更大些,要讓甯詠朝知道什麼叫做人言可畏,什麼叫做勢比人強!
甯詠朝并未發怒,鐵塔似地立在場中,沉默地掃視四周。他的視線掃過哪裡,哪裡的聲浪便會弱上幾分,待他的視線遠離,才又漸漸回複一些。
坐在主位上的周盈汐突然擡手輕拍兩次,看似輕柔卻用了巧勁,使得擊掌聲傳入杏林,穿透了嘈雜的人聲。
探月閣衆人聽令,霎時铮鳴聲四起,個個亮出武器,頃刻間形勢颠倒,吵嚷聲漸淡。
“咳咳……”周盈汐輕咳兩聲,捏厚了嗓音道,“碑山派碑林是被毀了,但碑中的神兵已經被門派收回,門中長老不提,自是神兵比碑林更要緊。”
此話一出,碑山派領頭的掌門長老齊齊變了臉色。
“至于清江龍河之争,傷及的那位撼江門弟子,雖是誤傷,但見兩幫争鬥還非要搭船,又是為何?
“澤縣小枯派慘烈異常,一派之主拼盡全力不僅留下了自己的性命,也留下了兇手的性命。不然你們以為,那上下四十餘口破敗血污的屍身中為何獨獨有兩具幹淨的屍體?”
周盈汐說着站起身來,擺着閣主夫人的派頭踱步,目光睨向在座的衆人:“探月閣上上下下要吃飯活命,集閣中之力所用自然是要談價錢的,豈是幾句話就能動用的?甯詠朝當不起武林盟主,卻也要當得起探月閣當家。盟主做不得,那也得憑實力來拿,莫非你們還想讓十幾年前的事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