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男娃們有的還能忍着不變臉色,有的臉上已露出一絲不安。領頭的那個男娃倒是不怵,露着笑意道:“我們就是想和小杜鵑一起玩嘛。是不是我們人多,吓到小杜鵑了啊?”
“明明是……”小杜鵑見他們胡說八道就要争辯,卻被石曉曉反手捏了一把,掐斷了她要說的話。
石曉曉再度按上了敬書的手臂,歪露着半顆腦袋,狀似撒嬌般說道:“哥哥要是幫小杜鵑買林記最好吃的粉蒸肉,她就不怕啦!”
還提醒着偷蒸菜的事情呢!領頭的男娃面上微動,卻還是挂着和煦的笑容,話語中全是值得信任的堅定:“等我們湊足了錢,就一定給小杜鵑買一個!”
“嗯嗯,哥哥們真好!我也要吃!”石曉曉笑眯眯地應着,眼睛一瞧敬書那胖嘟嘟的臉,“敬哥哥也要吃!”
自打來楊柳巷子,敬書就沒被這些同齡娃正經叫過名字。見面不多,對他也多以嘲諷譏笑,唯有石曉曉和小杜鵑那兩句“白湯圓”“敬書”沒有什麼惡意。
可這兩小丫頭沒大沒小的,也從來不講究長幼倫常,要尊敬叫聲“哥哥”那是想都别想。
這突然被石曉曉叫出了“敬哥哥”,敬書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高興,而是雞皮疙瘩一身,總覺得這小丫頭肚子裡藏了點壞水兒。
眼見兩個各懷心思的小東西幾句話把矛盾說成了誤會,圍觀的巷子衆人自然順着台階下,一邊說着小孩子就是愛小題大做,一邊又開玩笑說什麼時候吃到了粉蒸肉可得給大家夥說說。
石曉曉那順杆爬得,連連說要是哥哥們給他們買了粉蒸肉,一定也給叔叔嬸嬸爺爺奶奶們都償一償。
真要有三碗粉蒸肉,巷子裡那麼多人也不夠分啊。大家都笑着說好,誰也沒當真。
男娃娃們見這事兒在粉蒸肉上繞不過去了,随便找了個由頭借着人流也散了,倒也沒想梗着脖子當場争出個高低來。
反正又沒人押着他們買粉蒸肉,誰也不會真的去。
石曉曉松開敬書後,敬書暗自緩了一口氣,這才将視線落向了身後的小杜鵑。
小杜鵑一見他看自己,獻寶一般将手裡抓着的包袱塞給敬書:“我要跟班主出門啦!後頭都不在家。這些玩具我找了好久的,都不費勁,你都能玩!”
都不費勁?都能玩?敬書将信将疑地打開包袱,發現這大大小小的東西還真不少。
藤球、魯班鎖、九連環、草編螞蚱、竹蜻蜓、木兔子、木小狗、小竹哨、圓石子、扁石子……都不算新,但勝在花樣多,挑着玩都能玩好久。
石曉曉看着那堆東西,眼睛都直了,正琢磨自己啥時能讨兩個去玩,就聽見小杜鵑又軟和又認真地說道:“等我回來,你記得還我啊!”
嗨,還是得還回去啊!敬書和石曉曉心中齊歎。
自從家中經曆事端,自己又變了幅模樣,敬書少有得到他人的真誠對待。他幫了小杜鵑一回,從未奢求小杜鵑一定會給與回報,他雖然想要不費勁的玩具,但也不敢想别人就會放在心上。即使是得還回去的玩具,他拿在手裡還是很開心。
“好。”
他好聲好氣地回答着,沒有絲毫将會失去這些玩具的不平。眼眶發熱鼻子發癢,他覺得自己快要在兩個小妹妹面前哭出來了。
春喜班正是收拾行囊的時候,小杜鵑還要回去幫忙,匆匆和兩人告别便離開了。
石曉曉瞧着小杜鵑身影消失,極為不安分地伸出手肘捅了捅敬書。
敬書正在打包玩具包袱,冷不防被人撞了腰窩,轉頭盯向石曉曉問:“怎麼了?”
“嘿嘿,白湯圓,我也想玩……”
剛剛還假模假樣地叫人“敬哥哥”,這會兒又叫人“白湯圓”。人怎麼可以變臉變得這麼快呢?敬書沉默着看向石曉曉,想從她臉上找出答案。
石曉曉被他盯得發毛,擰着眉毛又看了敬書好幾眼,也想弄明白他這意味不明的目光是什麼意思。
“敬書?”石曉曉眨巴着眼商量道,“這麼多,你一個人也玩不了,你玩啥我就玩另一樣,絕不跟你搶!也絕對不弄壞!”這信誓旦旦的,要是會的話,估計她就要賭咒發誓了。
仿佛是偶然的靈光,讓敬書生出了膽量,要樹立一下自己作為年長者的威信。他仗着身高垂着眼皮睨着石曉曉,眼神中帶着一絲微妙的戲谑:“你剛剛可不是這麼叫我的。”
啥?石曉曉愣了一下。
不過玩具的魅力大過一切,也就一瞬她福至心靈,揚頭扯開笑容,雙手拉住敬書的衣角輕輕搖擺,嘴裡甜膩的聲音仿佛浸透了蜜糖,她說:“敬哥哥,我也想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