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在某個瞬間打不到衛郁青了?明明時機和速度都沒問題,但就是打不到他身上,沒有觸感。
再過一個月,他發現還是七分勝算,但某個瞬間他出招的時候,會與衛郁青有着小小不足半寸的縫隙!?
林成山幾拳把衛郁青打飛在地,還“嗒嗒”跑去不恥下問:“你這是什麼招數?感覺挺奇怪的。”
“嘶——”衛郁青一邊倒吸冷氣一邊反問,“什麼怪?”
“我好像有一瞬間打不到你。”林成山說着對空擊出一拳,“和你對招多次,我應該算足夠了解你的招式習慣。我的速度、出拳的距離是能夠擊中的,但卻沒有,你好像突然離我遠了一點。雖然隻有那麼一兩次,但确實讓我的拳打空了。”
“嗯……”衛郁青若有所思,擦了下嘴角的破口,又站了起來,“應該不是什麼招數……你再試試用拳法打我,可以快但别太用力。”
林成山知道他一時說不清楚,想一塊研究原因,點頭間就出招。
拳快成風,衛郁青隻覺勁浪陣陣,走過幾招後,他突然說:“左拳寸勁。”
林成山一呆,捏着拳頭不動了,疑惑道:“你說啥?”緩了一會兒,又像醒悟般,上下打量衛郁青,“你學了讀心術?哪裡學的?”
林成山覺得真是見鬼了,這死胖子哪裡學的讀心術,這麼邪門?
“不對,”衛郁青搖頭,看向林成山,“再來!”
林成山又接連出招,一上身切近就聽到衛郁青來了一句“鐵山靠”。
“你!”林成山一口氣憋胸口,忍着沒出手呼他一巴掌,“到底怎麼回事?”
“似乎,”衛郁青也不是很肯定,“如果我能看得夠清楚,就能夠猜到一些你想出招的方式?”
“看清楚什麼?”林成山看着自己的拳頭,沒看明白。
“再試試?”衛郁青瞧出林成山有些煩了,隻好試探着問。
“還來?”
林成山無言以對,可又萬分好奇,又和衛郁青連着試了好幾回。哪知衛郁青這不頂用的,隻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卻又說不清楚到底看的哪兒。
接下來幾個月,衛郁青一邊鞏固武術修習,一邊和林成山研究這古怪的情況。林成山隻要镖局裡沒安排,也會主動找衛郁青切磋走招。看起來倒像是感情真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
直到數百次嘗試之後,林成山對始終找不到的結症有所厭煩了,心念一起,就聽衛郁青說:“你煩了,不想打了。”
“你他媽到底是什麼妖怪啊啊啊!”林成山抓起衛郁青的肩膀又扯又看,恨不得扒下一層皮來!
衛郁青卻沒反應,隻是憨憨地瞪着眼睛,讷讷出聲:“目露不耐,嘴唇下撇,臂力松懈……我看到了……你的表情!不是我會讀心,是你的神色變了……”
“啥?”林成山手一松,突然明白自己聽到了什麼,當即手臂一伸,攀住衛郁青的肩膀,偷瞄四周低聲道,“怎麼看的,教教我!”
衛郁青想了想,指了指右前方離得不算太遠的镖師:“你看他現在什麼心情?”
“不高興?”
“眉間緊鎖,呼吸沉重,眨眼沉思,唇動齒咬……應是焦躁不安有煩心事。”
“啥?”林成山莫名其妙,又指了才進練武場的镖人,“再來看這個呢?”
一瞬間兩人形勢倒轉,連着說“再來”的變成了林成山。
連着好幾天,林成山都揪着衛郁青不放,讓他給自己說這個人那個人是什麼心情什麼神态。
心裡答案一對比。很顯然,林成山壓根看不出個所以然。
“我說,你這眼睛是怎麼長的?”林成山百思不得其解,“我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我都看不出來……”
“我,我也不知道。”如此厲害的觀察力,從何得來?衛郁青隻曉得自己以前并沒有這麼會看臉色,“我以前好像也不會……”
從何呢?
不過是困于自責夢魇的心之所求。他欲辨真僞,強迫自己去看清那些臉上的意義,強迫自己必須去明白是否會帶來危險。曾經經曆的後悔不想再有第二次,他想要搶得先機,早一步讓重要的人遠離危險,早一步做好準備。
決不能因為識人不清,再将家人陷入危難之中。
隻是,個中變化林成山不知道,衛郁青又身在局中。他們誰也猜不到會是這樣的緣由。
林成山也不氣餒,學不會就學不會吧,但——
“我是學不了了。你這本事可得練起來,最好把我這份也給練上了,可不能浪費。明天我找幾個镖局得空的哥們過來給你練練手,再看看能不能行……咱先試試看,是隻對我一個人有用,還是對其他人有用……”
衛郁青也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加練竟然會是林成山幫忙找的。
林成山借着錘煉胖子兄弟、幫哥幾個松快筋骨的由頭連着請了兩個多月的人來練武場痛快打架。
都想着是錘煉,那求錘得錘,誰也沒給太多讓步。不論武藝高低的都來,衛郁青則狠狠地接收到了衆位彪形大漢的熱切關懷。
眼力練得多,但逃跑功夫練得更多。
直到有一天,林成山發現用八分功力也打不到他了。
“你怎麼光躲不接招?”林成山生氣。
“打不過我還接什麼接?”衛郁青沒好氣。他才不會老實說,自己那眼力功夫現在用在自保逃跑上更勝一籌。可不是全拜這位好兄弟所賜?
林成山氣不過,一腳挑出兵器架上的長槍,握手送槍就刺:“切磋沒個來回,不講武德!”
“一看就是挨打,誰跟你講武德?”衛郁青自認氣力敵不過,哪會由着他,“你打不着我不怪我,怪你自己沒本事。”
兩人相處久了,熟稔當中難免帶了放肆,誰也不讓誰。繞着練武場掀翻了三個兵器架,叮呤咣啷扔了一路的刀槍劍戟,要不是碰見林東海和衛朗前來,還真停不下來。
兩個當爹隻當這兩小子近日勤奮,得空就呆練武場,哪知是這般雞飛狗跳的勤奮?一人賞了一頓教訓,就扔回去收拾殘局,眼不見為淨。
……
多年後,林成山依然會想起衛郁青在自家镖局的日子。那幾年下來,明明看起來可以和自己一樣五大三粗的家夥變了樣,成了個瘦長條。也不知是不是掉肉太兇,把身闆都變薄了。林成山還蠻遺憾的。
但那時候一同切磋,一同探尋也挺有意思的……可謂是肝膽相照、臭味相投。
隻不過嘛,互相之間還是有那麼一點點不服氣,總想要送上一個稍帶促狹的大驚喜。
哎,阿青和石曉曉成婚,也不知他林成山送的屏風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