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你别往後說,你讓我叫你兄弟,叫你老陳,叫你大爺……叫你啥都行。”周盈汐根本不敢想,自己偷跑一次就把族裡一切籌謀都付諸東流,根本不敢再聽,“我猜你已經知道了,但我求你不要往外說了,再說我回去沒法給族裡交代了。”
“随你。”也不知陳文靜聽沒聽明白,他說了兩個字後轉身就走。
周盈汐見他不管自己,忙跟上去小心叫了兩聲“大哥”兩聲“老陳”,總算看到陳文靜赤紅雙眼狠狠看向自己了。
“你很煩。”
一聲冷言驚得周盈汐一個瑟縮,卻還是努力請求:“你功夫比我高,剛剛你揭我老底的時候周圍有沒有其他人在啊?能不能告訴我一下,好讓我想想回去怎麼解釋……”
“沒有。”
“哦,謝謝。”見陳文靜再如何不耐也回答了,周盈汐松了一口氣。
“謝謝?”作為“魔頭”很不适應這種說話方式,陳文靜皺眉看着周盈汐。
周盈汐不知道他到底什麼心思,咽咽口水努力挽救自己好像危在旦夕的生命:“謝謝你幫我查探周圍,這樣我也不用擔心回族裡該怎麼辦了。你要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也可以告訴我……不過你比我厲害好多,好像也不用……”
“幫我克制戾氣。”陳文靜沉沉的目光看向周盈汐,仿若深淵寒潭一般注視着她。
“你要克制戾氣?”周盈汐左右看過陳文靜,不太确定,“你這會兒很生氣?”
“你話多,很煩,想殺……”陳文靜說話間已經露出了幾分咬牙切齒。
周盈汐連忙退開兩步,問:“離你遠點呢?”
“煩人。”煩躁的語氣硬邦邦的。
“你轉過去别看我呢?”
周盈汐有點試探地用手小小比劃了個圈,卻驚訝發現陳文靜真的轉身背對自己。
“能察覺到。你,很煩。”陳文靜一字一頓。
“大哥,我現在知道了。”周盈汐放緩了自己說話的語速,站在原地,不跑也不動。
“什麼?”陳文靜回頭看向她。
“老陳啊,你遠比你自己想象的好說話。而你,也是真的想克制戾氣。”周盈汐見陳文靜似乎沒有剛剛那麼煩自己,減緩着自己的語速說道,“我猜,這話你可能對别人也說過。但别人沒有我這麼好奇,并不想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可能還是‘魔頭’的威名太響了,有些吓唬人。”
“說過,沒用。隻想殺我。”陳文靜看着周盈汐陳述着事實,“我殺之。再殺我。”
“行吧,先試試多聽人說話,習慣了再試試到人多的地方站會兒坐會兒。之後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多和人接觸的地方,那種就算你不主動找人說話,但一定會有人主動找你說話的,比如你去當個店小二什麼的。慢慢習慣,慢慢消磨産生的戾氣殺意,總會磨煉出來的,就像修行一樣。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要是再碰到你了,就跳出來再吓吓你——雖然你應該很難被人吓住——但也可以多試幾回,說不定你就好了
“要是很煩躁,就找些能讓自己平和下來的東西吧。對我來說,可能就是看看天空看看花,或者捉弄一下不會那麼容易生氣的人,有時候美好的事物能讓我心情好些。你也可以找找看,有沒有那樣的東西。
“你看,我說了這麼多了,你好像都沒有那麼煩我了。到底是話多讓你煩呢,還是話急讓你煩呢?而且,我鬥膽叫你好幾聲老陳了,你也沒覺得冒犯。好多人對這些稱呼都在意得不得了的,叫得不順心了都會斤斤計較的。
“老陳……你雖然煩我,但你沒有真的殺我。你隻是煩,隻是有殺氣,但沒有動過殺心。你并不想殺人。”
最後一聲“老陳”,卻是比之前的任何一聲都叫得真心實意。
陳文靜默默地看着周盈汐,心想,若是她言行一緻,可相交。
此刻的“陳魔頭”面無表情像塊石頭。沒有任何情緒的時候,他身上緊緊纏繞兇意才開始淡化,那些在臉上堆積多時的麻木疲憊才有所顯露。
也是這時候,周盈汐才清楚他的樣貌。
他,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瘦小青年,模樣人畜無害,就算掉進人堆裡都不會有人能把他找出來。
也是此刻,周盈汐才模糊想起,大概是七八年前,陳家鬼刀手最有前途的傳人,是一個令人贊歎的少年。
他的名字,也叫陳文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