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陪床的丫頭小心問着是不是孕期肚子發脹不舒服,要不要安排恭桶……那話還沒說完最後兩個字,突然就沒聲了。
一個冰涼又低沉的聲音在周盈汐床頭響起。
“周盈汐。”
該來的總會來,周盈汐躺在床上如條死魚般長歎一口氣,斜眼瞄了一眼來人,死氣沉沉喊了一聲“甯詠朝”。
之後,便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
過了一會兒,還是甯詠朝先開口:“外面的話,是你讓人放出去的?”
“不是。”
“那你是想讓我娶你?”
“不是。”
“真懷了個孩子?”
“不是,是我逆施神脈心訣做的假脈象。”
“你還會這手?”
“被逼急了。”
“那你到底想做什麼?”甯詠朝看不懂她這昏招到底是何目的。
“甯詠朝,”周盈汐翻身從床上爬起來,半跪着抓住他貼近床邊的衣袖,“我不想呆在這裡,我想你把我撈出去。
“你不知道,每天有十個笨蛋等着我教,每天十個。我無論是真心還是嫌棄,用盡了辦法他們都學不會。他們害怕我藏私,所以每天至少有一個跟班守着我寫記錄,寫我是怎麼說怎麼教的,會不斷問我為什麼同樣的東西這一次這樣教的,上一次就不是這樣說的。真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十個笨蛋,就沒有一個聰明蛋。有時我就想,難道這就是不可逾越的天資差異?連最基本的都學不會。
“可是,不對呀,上一次,沒有讓人知道我是誰的上一次,明明有人是能學會最基本的功法的。但這次他們就是學不會,怎麼教的學不會。是想用這個理由把我永遠困在這裡嗎?
“可是不對,也不對啊,他們已經言明我身份,已經昭告所有人,我就是周氏當中掌握更完善絕學的周盈汐,讓所有人都盯上我。他們要把我所有的路都堵死,讓我即使可以走,也不敢出去。
“可我沒法走,天天都被監視着,吃喝拉撒都有不同的人守在我旁邊。我連跟二師父學的易容都拿不到材料施展。”
周盈汐跟着學周氏絕學的人算是師父,易容師父晚來一步,便被她叫做二師父。
“我就算有膽量,我也不知道該怎麼不引人注意地逃出去……是你把我弄進來的。我就隻想着要想法讓你把我弄出去。”
顫抖的手,顫抖的聲音,幾近哽咽卻始終沒有哭出一點的人,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是探月閣閣主,我隻想到了他們會怕你,卻沒想到他們還想攀上你。我隻想弄出些家務事的動靜,悄悄解決掉一切。卻沒有想到他們會弄得人盡皆知,還說你……你……”
周盈汐說不下去了,閉上眼睛深呼吸,努力将自己的語調輕輕放平,讓自己顯得足夠冷靜:“其實應該也沒什麼好說的。你有探月閣,隻要你想知道,你應該都知道了。我就是想問你,你肯撈我出去嗎?”
甯詠朝靜默了一會兒,讓周盈汐的呼吸都沉重了幾分後才出聲。
“若是我不肯呢?”
周盈汐松掉甯詠朝的袖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發瘋般地撓着自己頭發一通怪叫:“啊啊啊——不肯就不肯吧,我又打不過你。”
周盈汐正在愁以後可怎麼辦才好,就聽見甯詠朝突然湊近悄聲道:“你剛才那聲把人招來了。”
“啊?”周盈汐忙從頭發絲裡抽出手,伸長脖子望向門外,果然看見一串串人影伴着燈火從遠處趕來,映得門上的镂空雕花影影幢幢的。
“咳,該解決了。”甯詠朝輕咳一聲,“得罪了,甯夫人。”
“什麼?”周盈汐還沒回神,就被甯詠朝長臂一伸打橫抱入懷,吓得她趕緊摟住甯詠朝的脖子。
甯詠朝瞟了她一眼,往門前走了兩步便停下。
突然,他氣運丹田,以腳跺地,一腳将地面震出巨大的蛛網裂紋碎塊,強大的氣浪掀翻裂開的碎石磚塊,向着四面八方快速轟去!
那一聲震動地面的巨響後,是接連不斷噴向四周的猛烈撞擊,急匆匆趕來的周氏族人擒着火把提着燈籠,眼睜睜看着周盈汐住的屋子裡一堆亂石噴射而出,活活将那閉合的門窗砸得稀爛,露出黑洞洞的女子寝房。那屋裡桌木床凳子擺件挂飾等等就沒有一樣還是好的,全在同一瞬間被轟成碎片渣滓,即使是應當十分堅硬的地面也變得凹凸不平到處都是缺縫裂塊,連地磚下面的泥塊都被某種大力翻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