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進來了,可是還是救不了師姐麼?
薇兒又跪在地上叩頭:“求大爺放了我師姐,我可以替她!我師姐幾日前剛挨了鞭罰,身子弱,經不起折騰的!求大爺放了我師姐吧,大爺想要我做什麼都行!”
杜之行瞥了薇兒一眼,冷笑道:“爺像是那種絲毫不挑食什麼都肯吃的人的人麼?你是什麼貨色,憑什麼會覺得爺看得上你?”
周璟立在門外聽到房間裡的動靜,知道事情并沒有解決,索性送佛送到西,也走了進去。
他剛進門就看到床榻上的淩亂,“诶呦”了一聲捂住了眼睛:“表哥,您這是幹嘛呀?剛這下丫頭在外面哭着喊着要我救她姐姐,說是裡面有強人要奸污她姐姐。沒想到她口中的強人竟然是您啊!”
杜之行看清楚來人的臉氣焰無端消了一半,脫下外袍丢到了朱顔身上,又給薇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過去看看朱顔。
薇兒急忙起身跑到朱顔身邊解開她腕上的系帶。朱顔拉過床上的被子,将杜之行的外袍丢在地上。
周璟并沒有睜眼,遠遠朝着杜之行的方向拱了拱手:“表哥告辭!我就說表哥怎麼能是欺男霸女的賊人呢!”
杜之行讪讪一笑也拱手還禮,黑着臉走了出去。
周璟也轉身欲走。走前朱顔瞄了他一眼。原來是方才席上坐在杜之行身邊的男子,這人風姿毓秀軒軒韶舉,倒跟他那混賬表哥大不相同。
“公子!”朱顔叫住了他,“請問公子尊姓大名?公子的大恩大德,賤妾今生必結草銜環相報!”
周璟并未回頭,輕輕笑道:“報恩倒是不必了,在下今生如果真有勞煩姑娘的機會,怕是離身死名滅家破人亡也不遠了。最好還是不要有那一天。”
杜之行和周璟離開之後,房間裡隻剩下朱顔和薇兒兩個人。
薇兒抱着朱顔便哭:“師姐,你說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難道咱們生來就是被人作踐的麼?一輩子這樣長,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朱顔伸手摸了摸薇兒的頭發,輕輕歎息:“隻要能活下去,總會有辦法的。”
半年前朱顔和薇兒都還在戲班子,她們跟的師傅拐帶班主的夫人跑了。這對亡命鴛鴦卷走了班主所有的錢。班主找了幾日沒有找着人,氣得發瘋,隻好要亡他們幾個徒兒的命。
班主杖責了他們師兄妹幾個,之後男孩子全都送到了宮裡,女孩子全都賣到了妓院。男為奴,女為娼,都是聲名狼藉斷子絕孫的勾當。
班主雖是下九流出身,卻十分崇信佛祖,造這樣的孽,居然也不怕損及陰骘。想來是真的恨他們恨到牙癢癢,巴不得食其肉寝其皮,恨得連佛祖也顧不上了。
班主是個五十餘歲的老男人。因為是戲子,又是演旦角的,平素也沒有留過胡子,身材瘦弱,舉動女裡女氣搖曳生姿。再加上班主懼内,因此一向給人很和善的印象。
可是畢竟老了。人一瘦,就顯得皮肉松弛,滿臉軟肉皺巴巴的,像湖裡漾起的漣漪。偏偏年輕時又是個角兒,用慣了鉛粉,白麻布一般的臉上早早生了老年斑,像是漣漪上的浮萍,越發顯得形容猥瑣。
班主夫人是青樓出身,正當花信之年,焉能守在這麼一個糟老頭子身邊一輩子?因此就偷偷勾搭上戲班子裡年輕俊朗的樂師私奔了。
班主親自捆了朱顔和她的師妹薇兒到了青州城裡最大的花樓弄玉坊,戲班子出來的女孩子長得都很标緻,老鸨給的價錢很可觀。
班主數着錢的時候不無憐憫的看着她們:“你們也别怪老子。都是你們師傅造的孽,總得有人負責。老子也知道不關你們的事,可是你們師傅既能把你們二人舍下,自是沒顧你們的死活。我一個外人,要是比你們師傅待你們都好這不可能。你們要怪,就怪你們那授業恩師吧!”
送走班主,弄玉坊的鸨母用打量器物的目光打量她們姐妹兩個,看了半晌,掩嘴笑道:“姑奶奶為了買下你們這對并蒂蓮可下了血本了,五百兩銀子,姑奶奶自己吃喝一輩子也花不完啊!”
朱顔怎麼可能不知道妓院是做什麼營生的?她的手心涼涼的,雙腿一直在發抖。明明自己怕的要死,她卻拉住了師妹薇兒的手細心安慰。
那時候她也是說:“薇兒别怕,隻要能活下去,總會有辦法的。”
可是真的會有辦法嗎?
煙花柳巷不是沒有人出頭,真的有過姑娘挑了好男人做了诰命夫人的。可是有幾個李娃梁紅玉,又有幾個荥陽公子韓世忠?
她們是可以找個男人,依靠他們為自己博個将來。可是靠别人真的靠得住嗎,如果靠得住,她們又怎麼會被賣到這裡呢?
朱顔的手從被子裡面伸出來握住薇兒的胳膊:“薇兒,我不想待在這兒了,我們逃吧,哪怕……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