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灼一還是下意識錯愕了,可能在這麼一瞬間,她的母親也真的在為她感到開心吧。
如此,鄭灼一自知道。
當電話一挂斷,元儉惠興沖沖地和鄭緒分享道:“老鄭啊,你猜灼一剛剛打電話來說什麼了。”
“說什麼了,你這麼高興。”
“你呀,要當爺爺了。”
從鄭灼風去世之後,鄭家上下再沒有過什麼喜事值得鄭緒高興。添丁對于鄭緒骨子裡的那份傳統而言,确實值得高興。
小輩的生活,鄭緒一向不太關注。
但鄭灼一對蘇憶辭的真心,他從那次蘇憶辭遇險時,他便自知。
除此之外,他也沒有試着和女兒拉近距離。
隐隐約約間的那種落寞,更像是上了年紀之後最需要的情感聯絡。
他是個商人,一切以利益為重,但他在鄭灼一身上看見了很多純粹的東西。
比如說,鄭灼一對蘇憶辭直白的感情。
盛世昌的獨子大婚,到場的商界新貴和政壇權貴高朋滿座,互攀權勢。
省裡剛剛下派紀檢組沒有多久,在這個敏感階段,市政法委書記的獨子敢在五星級酒店舉辦婚禮,這件事本身就不對勁。
周舜到場的時候,盛世昌親自接見。
周舜握上盛世昌手的那一刻,語氣中多了一味不明情緒,“盛書記,恭喜啊。”
這句恭喜不是出自本心。
更像是佩服盛世昌在敏感階段的高調。
盛世昌也不怕紀檢組去查,新娘出身不錯,在整個京雲也算排的上号的豪門。
他早給自己準備好了全身而退的借口。
上流社會大多接到了這場婚禮的邀請函,鄭氏也不例外。
鄭氏兄弟齊齊攜夫人出席這場盛大的婚宴。
商界和政界本質上多少都會有一點交集,京雲政壇處于敏感的階段幾乎人盡皆知。
鄭瀝半開玩笑對着鄭緒開口道:“大哥,你說這個盛世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當真覺得自己頭上烏紗帽鐵做的。”
“人家都心寬着,我們替人家擔驚受怕什麼?”
鄭緒一語道破,堵住了鄭瀝好事的心。
蘇憶辭有孕在身,鄭灼一更不放心帶她出席人多的場合。
這場婚宴,大家都看不明白,盛世昌在唱一出什麼戲。
不少來攀話的商人紛紛在鄭灼一這裡吃了閉門羹。鄭灼一也隻是自顧自地同交情不錯的同事寒暄,韓岩也有眼力見,隻要見情況不妙,他便出聲打斷那些不速之客的套近乎。
無一例外的是,連剛剛到京雲赴任的栗丞亮也接到了請柬。
京雲市委大多不敢讓自己鋒芒畢露,近期都低調得不像樣,偏偏盛世昌唱了這麼一出戲,讓原先藏住馬腳的一行人又冒出了頭來。
“鄭書記,盛書記晚上睡覺得墊幾個枕頭啊?”
鄭灼一是栗丞亮在場的唯一熟識,他過來和鄭灼一搭話還壓低了聲音。
隻見鄭灼一豎起了三根手指,“起碼得這個數吧。”
不然怎麼這麼高枕無憂。
栗丞亮沒有把話說得太過透明,但鄭灼一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栗組長,您看看這人滿為患的宴會廳,這可是京雲官場和商界的半壁江山。”
鄭灼一的目光在宴會廳内掃視,她注意到許多平日裡道貌岸然的幹部隊伍,此刻都卸下了“嚴肅刻闆”的僞裝,沉醉于酒池肉林之中,彼此間傳遞着心照不宣的微笑。
此時京雲官場的半壁江山,皆是舉杯暢飲,談笑風生。
好似大家都沒有把省裡下派一個紀檢組放在心上。
亦或者說,更沒有把省委下派下來的紀檢組放在眼裡。
猖獗的,更不僅僅是盛世昌這一個人,盛世昌象征着一個“目無王法”的群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