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大的頂層,大廳靜得點根針掉地上都能聽到,米白色祥雲紋理牆面,頂上是細盞水晶燈,中間擺着張巨大的橢圓形會議桌,正面是一整面牆的書櫃,旁邊是一間辦公室,霧面在玻璃門看不到裡面,順着過去,是休息室,再配上開放式的落地窗,真是簡約到空曠。
司匪倒吸口氣:“天天就擱這兒辦公?”
晏策“嗯”了一聲,除了睡覺外,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這裡。
司匪實在不敢苟同:“辦公室安排得跟仙宮似的,半點人氣都沒有,舒服嗎?”
也不等晏策說話,司匪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頭往上一靠,拉伸出長長截暖白脖頸,閉上眼睛長長吐了一口氣,從落落陀曼裡馴馬的劇烈活動到現在,還沒正式歇口氣,有點累,果真是人在安逸的環境裡呆着,體能和精神力都會下降。
晏策看着他眼下的泛青,敲了敲椅背,“去休息室睡吧。”
司匪一個挺腰從椅子上站起來,跟着晏策進了休息室,裡面空間極大,沙發、床、衣帽間、洗手間、浴室樣樣齊全,奢華又大氣。
司匪也沒客氣 ,往沙發上一倒,“我眯會兒,你忙你的。”
晏策輕輕關上門,走去了隔壁辦公室。
天色漸暗,蘇離到公司第一時間就去晏策辦公室,靜悄悄的辦公室裡,晏策指尖飛快地敲着電腦 ,桌子上的文件,簽好的,沒簽的,異常的,都分類擺放得整整齊齊。蘇離覺得有些不同,往常晏策處理公務感覺,就像是一台機器在運轉,冰冷無感,而現在,一種放松的柔和,無聲無息的彌漫在整層樓裡,就像一灘死水的上遊開了個口子,有清泉注入,死水的顔色不光清透起來,就連水面,都漾起了細細的鱗波。
這就是人氣,蘇離想。
天色暗了下來,樓層的感應燈亮起,蘇離走到牆邊,把顔色調成了暖橘色。晏策從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蘇離:“明天約下深宵那邊,我來談。”
蘇離打開看了眼文件名稱,是和深宵集團的合作預案,還在前期的立項階段,連自己出面的程度都沒到,怎麼就需要先生親自上?
壓下滿心疑惑,蘇離推了推眼鏡,“好的,老闆。”
司匪醒來時已經八點多,推開門走到晏策辦公室門口,玻璃門是開着的,司匪敲了幾下,晏策擡起頭,合上電腦走出辦公室:“醒了,蘇離去準備了,吃點東西再走。”
正說着,蘇離拎着個大盒子過來,打開,将酒店打包的飯菜一一擺到休息室的餐桌上,然後站直了身體,對晏策和司匪道:“先生,司董,請慢用。”
司匪拉開椅子到晏策對面,“一起吃,你跑什麼呀,都是自己人,哪兒來的那麼多規矩。”
蘇離看了眼晏策,見他沒說話,便拉了椅子坐到晏策旁邊,三人都靜靜吃飯,司匪最先吃完,蘇離跟着也放下碗筷:“司董,我送您回去。”
司匪笑得隐晦:“你家晏董就夠沒人氣兒的了,你還這麼一闆一眼的。”
蘇離不語,眼鏡下的神色一緊,司匪也不多說什麼,跟晏策說了聲“走了”,便起身去了電梯,蘇離趕緊起身跟上,将人送出了麒麟踏火。
司匪拒絕蘇離要親自送的意思,在路邊打了車,手機響了,按了免提,電話那頭,何時瑞聲音嘶啞得厲害:“禦歡,月月走了,你姐認她做義妹,兩人一起去了玄都。”
司匪皺了皺眉,還沒說什麼,就聽何時瑞聲音繼續傳來:“她跟我說了她的事,她是去玄都報仇,應該是很有勢力的一方,具體的她不肯告訴我,也不讓我幫忙,更不許去我玄都。”
司匪插進話:“怎麼這麼突然?"
電話那頭,何時瑞好像踹了什麼東西,聲音一陣雜亂,好一會兒才平息,夾雜着憤恨的聲音響起:“她媽媽去逝了,就在今天早上,伯母一直住在醫院裡靜養,本來好好的,也不知道怎地,今早突然就去了。”
“伯母的身後事,是我和她一起處理的,就我們兩人,月月什麼也沒做,就是簡單的把骨灰埋進了墓地裡,我陪着她,跟她說節哀,你猜她說什麼?”
“禦歡,月月說永不節哀。”
“禦歡,月月在玄都沒有人,我害怕,我說要去陪她,她說我要是去了,她就再也不理我了。”
“禦歡,玄都的水有多深你比我更清楚,我擔心她做傻事。”
何時瑞在電話裡隐隐透着哭腔,司匪隻能先安撫:“别慌,我在呢,先把她們的航班發給我,我去機場接人,月月不是沖動的人,她剛來也不會馬上就做什麼,我會跟她好好聊聊的。”
何時瑞先挂了電話,立馬就将航班信息發去司匪手機上,司匪看了眼,打了車,車子拐彎朝機場方向開去。
司匪給容名若發了信息,就站在出口處等,黑色襯衫紮在西褲裡,修長勁挺的身形在人群中極為引人注目,有大膽的女孩上前搭讪。
容名若一出安檢,就看到了司匪,高興地揮着手,司匪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接過兩人的行李箱,容名若容光煥發,司匪打趣:“看來唐都一行,老姐生意談得不錯哦。”
容名若的眼裡燃着對事業的激情,挑着眉看向司匪:“你今晚不是沖我來的吧,是不是打我們月月的主意了?”
司匪帶着兩人上了車,問了容名若的地址,朝她家開去。
司徒月一直垂着眼睛沒說話,司匪輕微地呼出口氣,“月月第一次玄都我不放心,老姐,你們是怎麼打算的?”
容名若坦言:“天璇我剛接手,公司裡的人信不過,月月先過去幫幫我,人交到我手裡,你還不放心?”
司匪:“容氏那邊還有找你麻煩嗎?”
容名若臉色一變,憤聲:“他們敢,容繼承進去了,他把容繼業推了上去,整個容氏集團現在一團亂,自從索烨去過後,他們連通電話都不敢再打給我。”
司匪把容名若送回家後,司徒月要住酒店,司匪不同意,直接将人帶回浮庭抱月山莊的别墅。
看着沉默了一路的司徒月,司匪還是忍不住給也一個擁抱:”月月,你不是孤身一人的,還有朋友,有時瑞,有我,有什麼用得着我們的地方,可以随時找我們。”
“時瑞很擔心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都快哭了,他那麼大一男人,得是多緊張你。”
“人生就幾十年,活得健康,開心,自在,比什麼都重要。”
司徒月在司匪肩膀上靠了會兒就主動離開,坐到了沙發上。司匪見她還是低着頭一聲不吭,也不再多勸,跟着旁邊坐下,“先在這裡将就一晚,明天我會讓海甯給你安排好住地方,玄都世家豪門林立,你想做什麼,要做什麼,能不能先告訴我?”
司徒月抿着嘴不說,司匪也不逼問,讓她拿出手機,存三個号碼:“給你兩個人,一個是度楓,人身安全方面的事情,找他;另一個是周海甯,他是我的秘書長,有什麼事都可以找他,前題是他不參與玉璇集團的任何事,任何時候任何事,都可以随時找我。”
“月月,你想報仇,作為朋友,我的資源都可以随你調動,但是你得量力而行,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
司徒月無聲地抖動着肩膀,好一會兒才擡起頭,已然是淚流滿面,“司匪,謝謝你,還有時瑞,謝謝你們。”
司匪拿來紙巾,安慰地拍了拍司徒月肩膀:“我讓管家張媽準備了夜宵,一會兒吃一點,然後什麼也别想,洗個澡好好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