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救霍平楚？”

寒風瑟瑟，一天很快就過去了，轉眼間入夜，許元晖搓着手哈氣，頭上的棉帽時不時跑出個絮，地上的枯葉卷起，一陣陣像波濤般，在樹根處聚成一堆。

“少廢話，你們給人家下毒，是真缺心眼。我看了，那毒藥是胡人的毒藥，漢人這裡根本沒解藥，要不是小蘆葦及時給他用白雪丹緩解，調動他的内力，隻怕早就爆體而亡——連全屍都沒有！”

“霍平楚知道的太多，客先生說了，不可留。”

許元晖叉腰，“我不管，解藥呢？快給我解藥。”

“少主，你何苦幫他們？”暗夜裡，黑衣劍客自樹上一躍而下，蒙面的巾子沒能掩蓋碩大的傷疤，自鼻梁到額頭的那一道，觸目驚心。

劍客雙臂抱胸，“霍平楚多年來，沒能遵照客先生的指示辦事，要不是程玉樓，我們早就處理了他。結果現在，程玉樓也跟駱明河一夥，少主，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

“去去去，我管你什麼胳膊肘。你以為我上山那段時日，沒有觀察霍大當家？這位大當家除了練功就是練功，你們的計劃，他基本上很少參與，至于程玉樓……在燕王和你主子之間，夾縫求生，人家也不容易。”

許元晖探出手心，“解藥啊。”

後院很少有人涉足，一般是用來放草料和柴薪的。黑衣劍客環顧左右，“我不能給。”

許元晖改了一副面孔，皮笑肉不笑，嘴角向上抽着，眼睛卻炯炯有神，“不能給？那你就是有咯？”

“少主……”

許元晖眼看對方眼光遊離，靈機一動，就猜出來解藥放置的地方。他用拂塵猛戳對方的肋骨，趁着劍客弓腰之際，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敞開的衣襟前掏出了一瓶藥。

“多謝。對了，要是挨罵，你讓你主子直接來找我。要殺要打，他随便咯，反正要是把我殺了，他在世上就真的孤身一人啦。”許元晖胳膊夾着拂塵，空出來的手抛着藥瓶玩，輕快地走向前院。

瓦當掉了一塊，發出清脆聲響，黑衣劍客猛然回頭，卻見風吹着樹梢，墨藍色天穹挂着一輪弦月。背陰的房頂，殘雪還未消退，在陰暗夜色裡變成淡藍色。

靜谧，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許元晖快步到盧蕤居住的屋子前，忽然扭過頭，“你怎麼鬼鬼祟祟的。”

唐景遐背着手，踢着步子，“什麼嘛，還少主。你是什麼少主？為什麼和要害楚大哥的人有關系？”

“你改口真快。”許元晖當沒聽見，反正唐景遐腦子也不靈光，就當什麼也沒發生，她肯定也問不出來。

“喂！”唐景遐叉腰，“如果你要對楚大哥和盧先生不利的話，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就算……就算我對你……也不行！”

許元晖心想這姑娘還真是纏人。不過，他對不上心的人向來冷漠，便沒管她，疾步往霍平楚的廂房去了。

盧蕤的房間裡堆滿自己的雜物，他白天剛和阿福去整理自己的東西，東家說有人租了他所在的那一間，限定他三日之内搬走。阿福據理力争，說郎君是剿匪功臣，怎麼能這樣對待。

天冷，心更冷。盧蕤什麼都沒說，兀自整理，阿福也不好發難，兩個人忙了一整天，先是把書稿什麼的都整理好。

“功臣？連賃費都付不起！”

也正是這句話，讓飄飄然的盧蕤一下子跌落雲端。

燕王、州府、皇帝需要又如何？終究還是錦上添花沒一個雪中送炭。還好武淮沙來得及時，把他一部分東西先搬去了許楓橋家。

阿福整理着東西，燭光昏暗，誰能想象一個敢讓三方勢力頭頭吃閉門羹的人竟然無家可歸了呢？不過郎君也真是慘，多年過去了，連買房的錢都沒攢下，這可怎麼讨媳婦？

甚至還得時候到了借住許押衙家。

說來這許押衙可真是有錢啊……阿福漫無邊際回想，同樣都不是流内，為啥一個有房有院子甚至還有貂裘寶馬？那大院子，能在裡面練箭，屋子後面還有馬槽！

“哈哈。”

凄厲笑聲忽然傳入耳畔，阿福回頭一看，郎君竟然在燒紙箋！

一張張五顔六色的花箋被扔進火盆，忽然竄起的火苗差點燒到盧蕤的衣襟。這些都是盧蕤最珍貴的花箋，上面還有盧蕤自己作的詩。

純潔花箋被火灼燒後，變褐變黑，格外醜陋可怖。阿福趕忙撿起，用袖子撲滅火焰，擡頭看盧蕤，依舊是面無表情，冰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