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寝室的路上，她的心情一直不太高漲。也芝總這樣，想起和某個人相關的某個瞬間，很容易就會沉進去。回憶總是閃着瑣碎的光斑，像綠蔭籠罩下的校園裡跳躍的灰塵。

到寝室的時候大家好像商量好了說要一起點外賣，問也芝，也芝說好啊。外賣到的時候寝室差不多都洗完了澡，儲儲還在浴室裡。等到她們拿出在寝室的陽台外撿到的不知哪一屆學姐遺留下來的床上桌，擦幹淨在地闆上擺好逐一拆開外賣盒的時候，儲儲也裹着浴巾出來了。

七點半快八點了，外頭的天還沒完全黑下來。鹭島的夏日挺到了九月末還沒結束，天空是深藍色墨迹暈開的一角。外賣都有點涼了，小椅子也不夠分，也芝在地上墊了紙直接坐地上，占揚揚站着，儲儲頭上包着毛巾笑着在回消息。秋嘛舉起燒烤：“吃吧大家。”

水煮田雞、炸雞、燒烤、烤冷面，幾乎把每個人提名想吃的都點了一遍。六個女孩子，戰鬥力倒是不弱，吃着吃着外賣電話又來了。

出門的時候遇到了隔壁寝室的班長，班長看了看她們請說吃着呢。吃着呢，班長是東北人，說話可有意思。

玩的時候桌上的殘羹有一些被放到了地上。新買的外賣攤開在桌面上，大家提議說要不然玩點遊戲吧？玩了點别的，都沒什麼意思，大家玩不到一起。這個打王者那個不打的，這個是二次元那個不是的。也芝忽然說，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好。

你高中喜歡過誰？

談過幾個？

最遺憾的事情是什麼？

到第4個問題的時候，秋嘛輸了，提問她。何雅憋着點勁：“你和男朋友那個過嗎？”那個，大家一下都懂了是什麼意思？場面突然靜了一下。

秋嘛：“做過啊。”

何雅立刻就興奮了：“我就知道看我說吧。”

秋嘛不甘示弱，她擠眉道：“你沒有過？”語氣是笃定的，笃定何雅肯定也有。何雅非常坦然：“當然啊。”

“我就說吧，”秋嘛轉向揚揚，“你看她每天那個裸奔出來的樣子。”

“怎麼了啊！”

莊夢琪一手戴着外賣送的塑料手套，有點不可置信地看着秋嘛和占揚揚：“占揚揚你，你也。”

占揚揚笑得不行：“當然啊。”

寝室莫名分成兩派，試過的默契的表情，有事要講，也芝儲儲莊夢琪三人，也芝儲儲卡在原地，莊夢琪非常好奇地處在中間帶着問題想開口。局面一下發展到不可控的地步。前面聊得可純了，也芝說到自己高中喜歡過的男生還忍不住想哭呢，現在一下就上到高速上來。

“說說說。”莊夢琪外賣都不吃了，站起來站在欄杆那，穿着她的純白小背心，裡頭還有胸貼，“都說，都說。”

“诶呀，我沒什麼的呀。”秋嘛說，“就是，高考完，我們兩個商量了一下，就試了啊。”

何雅嗓門可大：“你們還商量？！我艹，我當時就直接。”

“直接什麼？”

“就，就出去玩，然後他說要，就幹了啊。痛死我了。”

莊夢琪小聲了一下：“真的很痛嗎？”

“我疼得都感覺自己快死了好嗎。”

秋嘛：“看個人吧這個。”

占揚揚帶着一股神秘的迷之笑意要爬上她的床，被莊夢琪用語意攔住，莊夢琪問：“揚揚，你咧。”

“我？”占揚揚已經在上鋪坐下，“我高中就試了。”

“我靠！”

“我艹！”

不記得是怎麼聊完那一場了，感覺不能聊的，能聊的全都聊了，寝室一下就從一個層面的熟悉到了另外一個層面的熟悉。忽然熟得不行了。

宿舍開始收拾吃剩的垃圾。也芝在心裡微微詫異，她的舍友們怎麼才認識一個月就可以聊這麼深的東西了？短短的時間裡她們三個在什麼時間點上，跟什麼人，什麼事，講得一清二楚的。她心中有股隐秘的沖動想和自己的朋友說，又沒法分享，她和她的朋友們從不聊這些。高考完的暑假，也芝終于擁有了第一部屬于自己的手機，無意在某個帖子下看到求鍊接的評論，她帶着沖動和好奇複制那個鍊接到手機自帶的浏覽器打開，從此打開了成人世界的一扇大門。她從未和朋友們說過她有黃色網址的鍊接，從未告訴過别人她看這些，雖然她每次隻能堅持看兩三分鐘就克制不住想要關掉，但她每周都有那麼幾次點開那個隐秘的網址。開學以前她還怕這件事要是讓舍友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她是變态，誰想到，她才是“保守封建”的那一個。

洗漱後回到床上，也芝評價地躺在那刷手機，突然間，她發現下面動靜不太對，聽着好像是AV的聲音。

天呐。

不知道是秋嘛還是占揚揚誰先點開的網址，夢琪特别興奮專門從床上幾步跨下樓梯說下來說我也要看。

啊啊的暧昧聲。

也芝在心裡歎了口氣，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要提真心話大冒險。她其實也有一點想下去看，但怎麼都不好意思坐起來。她的床在上面，能透過她不按教程但是綁的結實的床簾裡看到下面坐着一個人，站着兩個。夢琪的褲子都沒穿。

她其實有點困了，隻是這麼一折騰也不能立刻就睡了，又不好意思和舍友說想睡覺。于是也芝無聊點起了朋友圈，看到了自己添加的在學校玻璃房那賣奶茶店的老闆發了一條朋友圈。是一個特别大的黃色皮卡丘玩偶，老闆說：

“教官說他她來了給她，她沒來就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