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無名卻又想起一事,地獄教在這京中便駐有一分部——都市殿,明面上還做着不少生意,其中有家醉滄浪大酒樓其實就是他們的據點,王爺有事通常就是從武士營派人去那裡聯絡,由他們内部将消息傳回總教。無名便直冒出了一念,不如就偷偷去那裡問一下蕭寒煙是否安好?!
雖然無名也知,且不論都市殿之人對他是個什麼态度,他要如何潛出守衛森嚴的王府都是個問題,可這一念一發而不可收拾,無名覺得不管怎樣他都要試一試,都值得冒這個險。
無名便開始思謀起來,平素他們這營人都隻限在王府這一隅活動,嚴禁去裡面的區域,有任務時也是由這片中專門的角門出入,可他要從這片中私自出府是不可能的,也隻能借故往王府裡些的區域去,尋摸一段防守較松的外牆處掠出去……
而他當然不知,他正在煞費苦心地把自己送入又一場更可怕的噩夢!
次日午後無名便找了個借口往府裡行去,中途就潛向了外牆那邊,可連探了幾處卻見皆是守巡甚嚴,隻好先轉回原向,猶不死心地打算走上一段再去探尋,哪知還沒一會,就乍遇一堆人迎面而來。
無名敏銳一看,萬沒料到竟然會和王爺大駕碰個正着!他當即鎮定了下來,一派如常地行去,接近時按規矩先讓在了一側,垂首施禮,恭候王爺一行人先過去;想他看去也就是這廣大王府如雲家仆裡最為平常的一人,王爺應也不會注意他。
江冠雄隻随便瞟了他一眼,确實也沒在意地繼續聽身旁的江世忠說着話:“算來蕭特使已能收到王爺的傳喚,他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無名大緻聽見,心頭一個顫栗,随即整個身體都滾燙起來……
江冠雄已徑直走了過去,卻突然腳步一頓,目中微跳驚覺之色,然後就轉身正視向了他,命道:“你擡起頭來。”
無名大吃一驚,卻萬般無奈,隻能擡起頭來,但見他那副雖無半分俊處卻一看就是個豪雄的面容似也沒怎麼變老,久違六年後初次與他這樣面對面,無名毫無感情波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這個人曾養育了他十年,給了他那般竭盡所能的父愛。可無名此際也顧不得那些了,隻怕會被他認出來。
定王直直注視着他,毫不掩飾地露出了驚豔之色,随後就滿臉興味,就像在觀賞什麼意外得到的珍玩。
無名被他那副奇怪眼神看得非常難受,心中驚疑:“是他已認出我來了麼?怎麼又不像該是這個樣子的?”
不及再思,定王竟還與他閑聊了起來:“你這小厮生得倒希罕,嗯,也是有點眼熟的,可本王想不起來你是哪一處的了,你是誰啊?”
無名不由一遲疑,顯然王爺并未認出他,可他這一答就再無幸免了……
才這麼一瞬,一為首侍衛就已喝道:“大膽!王爺問話,你竟敢不回?”
無名便罷去了一切逃避之念,禀道:“小人,武士營無名。”
那侍衛頓又喝道:“武士營的人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無名方将借故陳出:“小人是要往前面的醫藥司去問點小症候……”定王卻已眼都不斜地朝那侍衛揮了下手,那侍衛就忙俯首噤聲了。
無名便也沒再多答,但見王爺那目光半分不移地粘在自己臉上,竟似都有些癡迷道:“喔,你叫這麼個名字啊?”
無名對他在得知自己是誰後的反應早有各種推測,哪知他卻是會是這麼個沒一種能符合上的、簡直怪得要命的樣子,正錯愕萬分間,便見他猛然面色一變,這才似想起道:“無名?你就是那個無名!”接着就是滿目憎惡!
無名總算是見到了符合自己推測的反應,而也大惶了起來,度不準他如今還會怎樣對待自己,可沒有好待是肯定的。
定王果然恨色疊湧,一雙虎目直如要把他活吞下去一般!可看着看着,他那副目光又綿軟了下來,竟飄蕩着一絲莫名的疼愛道:“你都長這麼大了?還能長成這麼個樣了?本王還真是——從來也沒有想到。”
無名渾身發毛,全不知該應些什麼……
可定王随即放過了他,轉身豪放大笑了兩聲後,就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那一行随從也趕緊跟了上去,一堆人轉眼就走了個幹幹淨淨,隻剩無名一人怔立在那裡,一時直如做了場夢般……
無名之後也再無心造次了,何況已聽出蕭寒煙并未出事,便徹底罷了那本意,徑直去醫藥司走了個過場就返回了營中,回報了一聲後就奔去了練武場裡自修。
強撐到此時,無名已再不可控地大喘起來,心跳得一陣緊過一陣,簡直像要蹦出胸膛般,滿腦中隻有一句話在不斷回響:“他應該很快就會來了!他應該很快就會來了……”
渴盼太久的人兒終于就要來到,卻讓無名在狂喜之餘,又有了種不知所措的慌亂!
無名就如發洩般狂舞着手中長劍,一陣後終于有些冷靜了下來,可以好好想想這件事了:“我要怎樣才能得知他來的确切時間,并能确保見到他?”
“可都已這麼多年了,這次也是王爺喚他他才會來的,他自己就從沒想過要為我而來麼?難道他還真如當初說的一樣,是要我忘了他,所以早都把我抛在腦後了!那這次即使我能見到他,他就能同意帶我走了麼?”
無名心裡真如亂成了一鍋粥,思慮了半天後,很想直接就去請求王爺能讓他屆時見到蕭寒煙,可還是覺得以王爺這些年都對他厭惡至極的态度來看,恐怕他越想怎樣,王爺倒越會不順甚至使壞的,而他若不動聲色,沒準王爺這次自己就會趕緊叫蕭寒煙帶他走。
卻又翻覆地想,就怕蕭寒煙仍然沒這意願,所以他還是得想法見到他,親口對他摯表一番,力求打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