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一看那裡還擺上了些碎瓦,一語全無地去跪在了其上。
江冠雄也再不理他,直進寝室歇下了。
黑夜沉沉,風吹雨打,無名直挺挺地跪在瓦片上,回想着清晨和華飄羽在一起的情景,用精神上的快樂來慰籍肉*體上的痛苦。
後來,他又在腦中搜羅着華飄羽的所有傳聞。
關于他的傳聞實在太多,因為他實在太過優異。
——華飄羽,入天道門後又名華玉碎,年方二十,出生江南書香世家。其父雖未入仕,卻也是清城名士和巨富,但因命中嗣艱,已是三代單傳的他更是直到晚年才得華飄羽一子,可想而知有多珍愛,從小便極重培養,卻也萬沒料到此子竟能出息到那種程度。
華飄羽生而早慧,過目不忘,幼年時就有“神童”之譽。可偏偏人家的夢想是當大俠,從小向往的就是正在清城地界的光華山天道門,仰慕的就是這第一名門中的第一高手向太虛,一心想要拜他為師。
華父對兒子一向是有求必應,再者大晔國曆來尚武,好武也非什麼壞事,所以華父雖也覺得他“暴殓天資”,卻還是動用了大量人情和錢财,極力助兒子達成心願。
天道門雖廣傳武學,向太虛卻高傲怪僻,要想成為他的親傳弟子可絕非易事,似他這種方外高人,縱對皇帝老子也不會随便買賬,華家雖為清流卻也遠入不了他的眼。可他身為一門之主,再清高也要擔當自己的責任,後在那位常年為他打理俗務的師兄的不停勸叨下,也就勉強答應了此事。
時年七歲的華飄羽終于拜入了向掌門座下,然而向太虛對于這樣收下的他卻頗懷芥蒂,待他隻如一個挂名弟子。
華飄羽一腔摯熱被澆了個冰涼,卻不怨不餒,極為自強,一力刻苦學武,還連文學也未擱下。
很快,天道門文宗的掌宗、也是一代鴻儒的夏碧血就發現了他優異的天資和品格,這位向來一視同仁、鮮少特殊待人的大師卻對華飄羽鐘愛殊常,不但專門教他文學,還向向太虛鼎力舉薦他。
向太虛平生最親重的就是這位小師弟,這才對華飄羽正眼相看,又經幾度嚴苛考驗後,他對華飄羽就是傾囊相授。
寒冬酷暑,經年累月,華飄羽始終刻苦肄習,文武兼修。
絕世寶劍藏鋒七年,終于出鞘亮嘯江湖!
十四歲,華飄羽遵師命參加武林聯誼大賽,冠絕同代,震驚四座,初次亮相就聲名鵲起。此後他開始遊曆行俠,愈發轟動江湖,傳譽四方,方值少小便功成名就!
他被諸方名宿同譽為天資曠古的冠世弟子,被各大門派公認為此代人中的第一高手。
不僅如此,他還有第一美男子之稱。
自舞勺之年起,他無論是回到家中還是待在師門還是行俠在外,都是無數女子追睹的對象,曾經還有一流江湖女兒找盡理由地拜訪進天道門,就隻為了看他一眼,騷擾得向太虛甚是惱火,下了禁令才杜絕此風。
而華父也因這個兒子倍受追捧,榮耀一方,自豪得無以複加。
這樣一個方值少年就英才絕代還姿容俊美之人,可想而知有多受矚目多受歡迎,彼時他的名氣就比像他師父那等的名俠都要大——所以華飄羽對無名自稱江湖第一大俠的那話并非全是玩笑,也屬實情。
十八歲,如日中天的華飄羽又出驚人之舉,執意入仕,引來了江湖上一片嘩然。
而華飄羽褒貶不重,一舉參加了是年的雙科科考,以文科探花、武科就不用說了的雙科高中三鼎甲的成績,又一次展示了他的駭人天資、驚世才能,一夕之間轟動朝堂,名揚天下!(不過此世以武為主,朝廷的文科制度、文人的整體水平都比唐宋等朝代要簡單、低下許多。)
初次面聖,他那絕代風華就讓早聞其名的皇上大為贊賞、希罕非常,還讓皇上身邊的太子更是傾心折服、相見恨晚。
其後,皇上因偏重其武才地将他封為了武官,又在太子一心求取下将他特選為了太子近衛兼伴讀。方一年後,他就以他的一腔忠義、卓絕才能又被升為了近衛長帥,加封正四品武官銜——大晔有史以來,得此官銜最早的人是三十四歲,而華飄羽未到弱冠就已獲此殊榮,可見其有多麼優秀和受寵。
此後不久,華父享盡天年,帶着莫大的榮耀和欣慰于恬睡中圓滿離世。母親早亡的華飄羽便散盡了萬貫家财,隻留了少許自用的,其餘全部捐給了師門和孤兒堂等處,就此了斷牽挂,全心翊佐太子、投身大業(晔朝對武官沒有丁憂之制)。
但是他為官之事卻讓一貫輕疏朝廷的江湖中人頗有微詞,華飄羽為免有辱師門,也曾有過自辯,說俠義一業,若想行到盡大,就當倚于國家權力。可諸派中卻有很多人并不認同,甚至還有些心懷嫉妒者可逮着機會了的對他大潑髒水。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向太虛這個比誰都輕藐世俗禮法的人,卻對華飄羽大為支持,以其泰鬥之身站出來為徒弟撐腰,說華飄羽成就一身絕藝,就當報效國家,憑借朝廷大權才能更好地匡扶正義、造福蒼生。華飄羽曾對此感恩不已。
而他自入仕後,在京中的名氣還更如烈火烹油,鮮花着錦,平常過個街都是萬衆争睹,擲果盈車!
那絕對是個名符其實的天之驕子,迷死女子,羞殺男兒,生來就是供人膜拜的!
——“他簡直沒有一點不好的地方呢,全都是好的,最最好的。”想到這裡,無名竟自己笑了,心裡柔得似化成了一灘水般,又想:“最難得的是,他那麼出身富貴且自身卓越的一個人,卻無半分驕揚之氣,不但向來惜貧憐弱、仗義疏财,竟還能那般體恤到我們這種人的難處,他可真是完美無缺!”
無名不停地想着,心裡愈發有了種甜滋滋的味道,身上的苦也就沒那麼苦了……
這個清晨的曙光來臨之時,無名沒能再站起來,已經連日遭受消磨的他一下軟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覺。
江冠雄倒也沒再刁難他,命人就将他擡到了那間耳房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