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肅忙道:“當然。他……根在總教,我們會把他妥善焚化,骨灰送回教裡去好生安葬。”
易分輝對焚化完全可以理解,他們既要把顧丹青送回總教安葬,那千裡之程,若不焚化運輸起來可得有多難。她再沒多說什麼,最後凝視了顧丹青一眼,心中無限癡深地念了句:“顧大叔,就此别過了。”
然後,她就轉身出洞,沒了魂般的步步遠去;谷中景色秀麗、風光怡人,她的身影卻甚顯凄涼。
嶽肅微歎了口氣,收回了目光,就欲和屬下料理起教主的屍身,卻見賤奴哭得愈發慘烈,便又等了他一時,自己也在旁沉痛哀悼着。
賤奴的天已經塌了,萬念俱灰,肝腸寸斷,死死抓着教主不肯放手,怎麼也沒法接受,他就這樣永遠地離開自己了!一腔怨痛無處宣洩,挖心般的哭叫道:“主君!你那時明明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居然還能趕我走?居然還連一句遺言都沒有對我說?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對我如此狠心?我恨你!我恨你……”
顧丹青竟然依稀又有了些知覺,隻覺一人抓着自己的雙臂又搖又叫,正是賤奴那傻小子。他渾身疲憊,本不想理會,可賤奴抓着他那條斷臂不停搖晃,疼得他那叫一個酸爽,隻好睜開了眼來。
賤奴那慘痛地哭叫戛然而止,一雙淚眼震呆地看着他!
顧丹青此時才徹底清醒了,自己都震驚自己竟又活過來了,他平生也算是九死一生,可從沒像這次這樣吃驚過!
他旋又以為自己這是回光返照,卻察覺體内機能竟已運行如常了,就連那弊病都消失得一點不剩,還哪有半分性命之憂!雖然身上還有很多傷,可既已能運起内功療治,再加重生粉,他很快就能痊愈。
嶽肅等人還全都目瞪口呆的,不可思議他怎麼就能“死而複生”了,又齊刷刷地一看賤奴!
賤奴:“……”
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幹!!!
顧丹青不耐地甩開了他那雙魔爪,嗔道:“你想疼死我啊?”
賤奴一個激靈,這才像夢醒般的狂喜起來,又哭又笑道:“教主!教主!你真的已經活過來了,真的已經沒事了嗎?我的天!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顧丹青自己也是備感困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個原因來。
賤奴便道:“教主你一生受盡磨難,這必是上天垂憐,總算補償了你一回!”
顧丹青可從來不相信什麼上天,但他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命硬!
嶽肅也已大喜了起來,心潮澎湃,一時卻沒有插進他二人之間,隻是尋思教主适才應是進入了一種假死狀态,大概因他修為實在太高的,所以才能又起死回生了……
顧丹青忽然幽幽說了句:“她已經走了麼?”
賤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噢,剛走!”把易分輝剛才的情形講了一下,又道:“主君,她這會定還能追上的,我這就去告訴她!”
顧丹青卻失笑道:“不必。”說着就望向了谷中,目光變得異常幽遠了:“就讓她當我已經死了吧。”
賤奴躊躇道:“可是,她好傷心的……”
顧丹青浮起了玩谑笑意:“縱是山海之情也會被時間消磨,何況隻是萍水相逢?用不了多久,她就會淡忘我的。”
……
易分輝一徑恍惚地行去,走到了那條大路上後,才發出了本門的焰火信号,很快一幹同門便先後趕了過來。
易分輝隻說是顧丹青将她挾到中途就像體力不濟了,把她扔在了一片野林中,自己便不知去向了,她就胡亂尋摸着走向了這邊,找到了這條大路。
蒼松子那邊的人已撤出了落英山莊,現在華飄羽便通知大家全部離開了雲山,會聚到了一家客棧内。蒼松子又向易分輝詢問了一番她和顧丹青是怎麼相識的,易分輝将前日之事都照實說了。
東方紅英把分輝送回了醫所,華飄羽也一道去看望了一下夏碧血,還向恩師求證了一下分輝所說之事——他倒也不是怕分輝會背人幹出什麼壞事,隻是怕她會受邪派之人迷惑。
而後華飄羽就和東方紅英回了客棧,他又與蒼松子商議了一下,皆覺再想找到泰山王已是無望,其說不定都已離京遠遁了,蒼松子便決定作罷此事,次日率衆返回天道門。華飄羽在朝中還有萬事纏身,當下也就告辭了。
次日夏碧血在宮中的事已畢,也帶着衆弟子離開了京城,又往南方的鄰縣行醫去了。
這段時期中,易分輝白天在人前尚能撐持,到了夜裡卻總是淚濕枕衾,反刍般的傷痛起來,一想到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顧丹青這個人了,而且他臨死前還經受了那樣一場折磨,就心如刀絞,五内郁結……
夏碧血又勞碌了十來日後,便要回天道門去授業一陣,也算休養一時。易分輝這就向他提請了辭别,說自己想去江湖上遊曆一番。
夏碧血自然就是夏淨植,他自三年前在此世竟又見到了易分輝,就對她深懷愧疚和愛惜,很希望她能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可分輝心疼他,一直都要跟着他四處奔波,幫他勞行大義,還悉心照料他的起居;現在分輝有此意願,他當然是無所不允,隻是囑咐了兩句。
易分輝與師父作别後,卻是又往京城行來——
現在她便一徑尋到了醉滄浪酒樓,請見了嶽掌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