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奴有點難受道:“這個名字是我剛出生時教主就随口給我取的,可我本是個最為低賤的罪奴,所以教主又給我取了賤奴這個名字,而後二殿主說我就隻配叫賤奴,他從某些方面來說是和教主比五官王還親的兄弟,教衆們就算有不輕視我的,也不會為我這點事就跟他對着幹,便都隻叫我賤奴了。”
莫離聽他又提到了那位二殿主,不覺更是留心起來。
分輝可搞不清他們這什麼殿主那什麼王的,隻是關切賤奴道:“你怎麼又會是什麼罪奴呢?”
賤奴就如那時對莫離一樣,把自己的身世都毫無隐諱地告訴了她。
分輝聽得又驚異又憐恻,可還未及安慰他一下,賤奴就又說起了蕭寒煙的好來。
分輝便又點頭道:“我也覺得,你家教主都是出奇地好呢,跟江湖上的傳言竟一點都不一樣。”
賤奴急忙道:“那些傳言都是出自他們對本教所有教主的籠統見識,其實他們壓根搞不清誰是誰,我家蕭教主可是跟曆代教主都大相徑庭的,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
随後,他就又給分輝講了蕭寒煙的好多“英雄事迹”。
莫離真心覺得,賤奴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個“悶葫蘆”,他在某些時候真是話很多的!
蕭寒煙本是覺着分輝今日旅途甚是辛苦,想讓她早早回去歇息的,誰知分輝和賤奴這一下又是聊到了好晚,才分别去睡下了。
…………
第二天晚上,諸人卻是因趕路都錯過了客店,就歇息在了一片山野中。
鐵血等人随便找了些地方準備露宿,夜色正好,大部分人都尚無睡意,天南海北地閑聊着。
那車中卻是有着就像小床一樣的座位,座下也有一片可以睡人的位置,都鋪了厚厚的軟墊,日常小憩時賤奴和莫離就都是分别睡在那裡的,隻是因賤奴有傷,莫離便一直讓他睡在座上,自己睡在座下;今晚也是如此安排。此時莫離亦無睡意,便先照顧賤奴睡下了,自己去車外活動活動筋骨。
他方下了車,卻見分輝也剛從車上下來,正朝附近的一條小河走去。
分輝也是想下來活動一下的,她見那河邊的風景甚是美麗,便踱了過去,駐足觀賞着。
然而那素月分輝,明河共影,銀漢迢迢,波光渺渺,倒叫人平添了無限惆怅,分輝又想起了顧丹青當初問自己名字時的情景,如今言猶在耳,人卻已渺然遠去;她心中大痛,湧起了萬千傷情,追憶着顧丹青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莫離本是刻意地不想理分輝,可徑自溜達了兩步後,卻又忍不住扭過了頭,凝望着她那纖弱窈窕的背影,曾與她那麼多無法抹殺的前塵,紛紛湧上心頭……
冷不防,一條如仙如魔的身影就悄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莫離一點也沒聽見蕭寒煙是何時下的車,現在正從自己前側走了過去——莫離登就心如擂鼓,他這兩天幾乎就沒能見到過蕭寒煙,其實也是很挂念他的,也很想問候他一聲,可蕭寒煙卻似根本沒有看到他,連眼睛都不曾斜過一下。
在那一瞬間,莫離還真以為蕭寒煙是沒有看見自己,可随後就省悟過來,那怎麼可能呢?蕭寒煙那感官是何等的敏銳,他隻是對自己不屑一顧罷了!
莫離心裡竟會産生了一種失落感,他其實是在經曆那場“三釘關”之事時,就已對蕭寒煙大有改觀了,很期望能和他重修一些舊好的,然而,蕭寒煙似也是在那時,就已對他徹底寒心了,連看都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莫離怔怔地站着,目光就像曾經不知多少次一樣的追随着那個人——蕭寒煙又穿着一襲黑色長衫,今夜有風,他寬襟飄飄,那條高瘦的身軀竟都讓莫離覺得有些弱不禁風、簡直像要羽化仙去般;雖然他走得還是那麼英挺,可莫離盡可想到他那千瘡百孔的一身、尤其那雙腳,是有多麼的辛苦……
莫離眼看他也朝那條小河走去,心頭一動,還以為他是要去找分輝的,卻見他徑自走到了河邊下風口的一處,并沒理任何人,面對河面,遺世獨立,那背影甚顯孤冷,随後,一縷清煙飄蕩了起來——原來是吸起了他那寶貝。
莫離久久凝望着他,竟覺他那身影就和那煙一樣的虛無缥缈、清寒寂寥……
蕭寒煙因為要吸頹煙,不想熏到分輝的,便特意站到了那下風口處。他一邊觀賞着河景一邊吸着頹煙,這次吸得很慢,等到吸完後,就把煙爐放回了佩囊,卻仍沒有離去,似還在觀賞着風景。
分輝也早看見了幾步之遠處的蕭寒煙,但因蕭寒煙沒有理會她,她便也沒有多事,管自憂思着顧丹青……
忽而,一道陣風刮過,雖是分外的凜烈,可也完全算不上個什麼事,分輝都沒想要躲避時,蕭寒煙就已赫然到了她面前,那雙猶纏繃帶的手将她攬入了懷中,一條比她高過很多的身軀背對向了吹來的秋風,牢牢地擋住了她!
其實蕭寒煙并沒有攬得多緊,可也足夠了,分輝真的都給吓壞了,渾身僵硬地貼着他那充滿了陽剛氣息的懷,腦子明明已都不會轉了,卻又偏偏能會意到,他竟然是在為自己——擋風!用他那千瘡百孔的背身!
如此細緻入微又感人至深的呵護,分輝心中就像被什麼狠狠撞擊了一下,竟然熱血翻湧,卻又莫名發酸,那種感動真是已都無以名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