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輝正在懷瑜墳台前心酸地憑吊着,賤奴則在墳台一側守候着,忽見一行人也往這邊而來。
分輝注目一看,卻是閉月親昵地挽着龍子當先走着;龍子連一個龍九衛也沒帶,閉月卻左右帶着兩婢,正是她最可心的景姑與金珠,那金珠拿着滿滿一籃祭品。
分輝先一意外,再一陣心煩,她自上次就是被閉月及這兩婢狠狠耍弄了一番,亦明白了以往皆是在被這主仆一夥使壞作弄後,就一點也不想再見到她等;可隻要她和蕭寒煙那關系還在,與人家這妹妹就是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也沒有辦法。
賤奴也意外這兄妹倆竟還能來祭奠懷瑜,那不是“貓哭耗子”嗎?可他隻警惕地看着龍子,因知那日分輝為幫護他而讨了他做護衛的,已把這主兒得罪狠了,便謹防他會趁機對分輝不利的。
龍子也沒想到會碰見他倆,竟頗有些窘迫,可對方已看到了他等,他再避開也顯得太刻意了,并且挽着他的閉月倒還愈發大樣大步地走着,他也就随着照舊行去了。
分輝這段日子一直忙得不行,就沒再見過龍子,此時離得近了,才看清他竟已變得憔悴驚人,那張一向盛氣淩人、驕傲自大的臉上竟連半點神采也沒了……
龍子到了近處便駐足一站,本意是要讓分輝及賤奴先祭奠完了再上前。
原來他自那日把他哥都氣吐血了,又被他哥勸導了一番後,就決心要“愛屋及烏”地好生對待分輝,使她能心無旁慮地和他哥相好下去;再到這回他弄出了懷瑜那麼大的事,他哥又為他擔負了罪責後,他便更是銘志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的,絕不能讓他哥再為他恁麼受苦受累了!所以此時此境,他都知道謙遜讓人了。而且說來也怪,龍子這心态一變,眼光都變了,現在看分輝就是個特别明顯的清秀動人的小姑娘,甚至連看賤奴都沒多可憎了,自己都愕異自己以前看人為何就是那樣扭曲的??!!
别人可都不知他的心思。閉月也不管他幹嗎停住了,松開他就往旁一伸手,景姑立即來托住了她那條手臂,閉月就搭着她的手大搖大擺地直朝那墳台走去。
分輝已往旁讓了一下,見她那姿式擺得就像個皇後、皇太後似的,心中一陣厭惡地好笑。
閉月一徑目中無人地走到了墳台前,又伸手就把台上分輝的祭品掃了下去,命金珠把己方的祭品擺上——這舉動已不止是無禮,簡直都如挑釁了。
分輝隻覺蕭寒煙的這個妹妹真是都壞到了個境界的,那壞人大體要麼是一種精緻高明、綿裡藏針地壞,要麼是一種粗俗鄙劣、明顯下作地壞,她可是兩者兼備的,實乃一出類全才啊。
但分輝終歸是為蕭寒煙着想的,還是忍下了這口氣,喚上賤奴就要離開時,閉月卻驕肆開腔了:“某些人啊,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隻在我大哥面前裝得一副好柔雅模樣,和我也是親昵得不行,背地裡卻又是一副嘴臉,見了我連個招呼都不打的,委實下作得很哪。”
賤奴與閉月一向都相互看不上,可他是底層人閉月是頂層人,閉月又是個女的,所以他對閉月從來都隻是逆來順受的;可今時他見閉月接連欺負分輝,還這麼“反咬一口”,便再難忍抑地赫然而上,擋在了分輝前面,俨然已是一副分輝護衛的架式!雖然閉月對分輝是動嘴又沒動手,他也還是不能對閉月作甚,卻一臉強硬地對峙着她。
閉月哪會怕他?還正想沒事找事呢!對他露出了滿臉輕蔑,好像都不屑理他一下,卻給景姑使了個眼色。
景姑馬上會意,驚奇地笑了起來:“哎呀小姐我也真是活久見了,這位賤哥兒怎麼給人做狗都能做得這麼興頭呢?啧啧,咱家教主真是見識高遠啊,在他剛出生就能給他取了這個‘賤’字,這個字可委實太符合他啦!”
閉月稱心地歡聲一笑,還未及接腔,便聽分輝那嬌脆嗓聲锵然而起:“姑姑倒真叫狗仗人勢呢,而且你還是條老狗,還做得無比歡實呢。”
賤奴一見分輝反來回護上了他就有些發急,可分輝已硬是把他又拉到了一邊。
而景姑倒不料分輝突然就能連老狗這種詞都說出來了,但也盡可應付裕如,對她又是安然自得地挺着那張厚臉,非但不見半點羞恥,還頗有榮耀道:“這做狗嗎也要分個主子的,主子高了,咱這狗子也與有榮焉地當然歡實了,可主子低了,那狗子又起得什麼勁啊?”
此時此地又無外人,她一徑有恃無恐、牙尖嘴利道:“你這主子和我家主子怎麼比呢?在外,你說破天去就是個聖女,我們也都知道的,那就是個名頭好聽,其實就跟苦行僧一樣,沒啥子高貴的;在此,你縱再得教主擡愛,也隻是個新人,而我家小姐,就是尊榮無兩的公主!”
分輝綻出了一臉好笑道:“公主?誰封的?你們自己哦?”又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拿腔作調道:“噢對了,姑姑上次擠對我時怎麼說的?你們宮裡縱選下等婢女都得是出類拔萃的,讓我給你們作個掌房婢女都已很不辱沒了呢。姑姑,說真的,你們這夜郎自大得把我都吓到了,我這個正兒八經的公主,都沒有你們那麼大的派頭,這麼大的口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