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鈴铛輕響,馬蹄賤起飛泥,車廂搖搖晃晃,緩慢駛向遠方。
樹影倒退,重重疊疊,風青離放下車簾,再次規勸:“真的不回京城看看?”
車廂最裡面,世子坐得筆直,閉目養神。
“不必。”
京都來信,他的死訊已經在百官中傳開,風青離倒是有些好奇那些人的反應。
“此時回去,正好能趕上青離的喪禮,世子就不好奇嗎?”
原是打趣,風青離沒想到因這句話,對方睜開了眼直直望着他,他一時沒理解這是何種意思。
“怎麼了?”
辜向邪身子放松靠在車上,偏頭看向車窗外的景:“有些吵。”
此話一處,風青離閉上了嘴,也隻是默默望着看風景的人。
路過沙石地車轍一跳,車廂晃動。
“砰——”
世子的頭磕在木頭上,眼尾紅了一塊,風青離張嘴又默默合上,摩挲指尖,漫不經心計算路程。
“過來。”
風青離擡頭起身坐過去。
“為何不說話?”辜向邪皺眉,眼尾更紅了,像一朵綻放的梅花,他頭痛地按揉着動作敷,忽然衣袖被拽住,溫熱的指腹落在額角。
動作輕柔緩慢,像是對待易碎的瓷器,辜向邪頓了頓,忽然知道了答案。
他啞聲道:“硬,抱我。”
風青離伸手圈住辜向邪的腰,順勢将他的頭放在胸膛上。
馬車是臨時置辦,車内簡陋并無太多軟墊,坐久了确實難受,此去大概有五六日的路程。
“世子多休息會。”
風青離感受到辜向邪身上那股莫名湧現的悲傷,有些無奈,他應該沒有做什麼過分的舉動。
“是不是……不管我說什麼,相爺都會照做。”辜向邪攥緊袖子,鼻頭酸澀,這便是情蠱嗎,他有些不想要了。
“自然,世子的請求青離怎會拒絕。”
辜向邪應該不會提出奇奇怪怪的要求,風青離輕輕揉着他的眼尾,不知是不是錯覺,似乎越來越紅了。
他看向坐在窗口的系統,無聲詢問:“辜向邪怎麼了?”
[你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有親親了。]
風青離嘴角抽搐:“是因為這個嗎?”
總覺得系統在敷衍他,但似乎除卻這個理由,風青離找不出什麼能讓對方情緒驟變的緣由,多愁善感并非是辜向邪的性子。
他低頭在通紅的眼尾處輕輕親吻,溫熱的觸感在唇邊散開,再擡頭時對上震顫的眼眸,風青離喉結滾動,沒忍住将人抵在車壁上,再俯身。
不同的發絲纏繞,衣料滾動發出摩擦聲,嗚咽被吞下,熱氣交換,溫度慢慢升高。
憋住的喘息,無縫不入從指縫溢出,欲色浮面,一雙雙眼眸共同沉淪,跌宕起伏。
“公子,發生了何事?”
辜向邪清醒攥着風青離肩膀,張唇輕喘,他啞聲道:“無……事。”
“世子。”風青離同樣聲音喑啞,他撫平衣裳的褶皺,坐到對面曲腿不動聲色揮袖遮住反應。
“過幾日便要到将軍的紮營地,世子可害怕?”
辜向邪思緒跟不上,他撐着軟墊低咳,沒有聽清話,随意應道:“嗯。”
怕,也要跟着去嗎。
風青離支起下巴,眯眼深思。
軍營駐紮在一片平原,叢林為掩,兵卒列隊巡邏,步伐整齊劃一,腳步铿锵有力,瞧見動靜頓時戒備起來,正持槍要過去,卻見一小兵趕忙上去耳語。
為首的兵卒成功被勸下,看了一眼,便繼續朝着旁邊走去。
馬車停下,小兵急忙小跑過去。
“公子公子,你們可算來了,公子和宋大人可等好一陣子了。”
風青離踩着腳凳落地,扶辜向邪下來才松手。
三人并肩朝着帳篷走去,小兵頗為活躍,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哎呀呀,總算是見到真人了,公子們長得真好看。”
風青離笑笑:“等我們作何,百無一用是書生。”
“怎麼會,宋大人都說了,風公子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先前東水交戰多虧公子錦囊妙計。”
越往裡走,地上躺着些白布包紮的傷者,有的士卒扛着生死不知的人出帳篷,半管空袖晃蕩。
小兵滿心歡愉淡了幾分,語氣也沒那麼朝氣蓬勃了。
風青離放緩腳步,視線停留在各色的傷患身上,艱澀道:“東水交戰死的人多嗎?”
小兵深吸一口氣,眼睛發亮:“隻死了一百多人,将軍說這是他領兵以來最少的傷亡了。”
“公子公子,你能多待一陣子嗎,将軍說有你在死的話會更少。”
“好。”風青離笑着摸摸小兵亂糟糟的頭發,心頭沉甸甸仿佛壓下巨石。
[後悔嗎?]
“不知。”
風青離覺得他不該來這裡,死亡,對于這些人是沉重的。
忽然,他冰冷的指尖被攥住,溫暖漸漸驅散冷意,風青離看向身側人,眉眼變得柔和:“舟車勞頓,世子先去休息,青離想去看看将軍。”
“好。”
二人分道揚镳,小兵被辜向邪叫住帶路,一路無言,他有點怕這位一直冷臉的公子,唯恐冒犯。
進到帳篷,辜向邪對小兵道:“備一壺酒送來。”
“啊?”小兵怔愣,緊接着連忙點頭,“是。”
酒送來放到桌上,辜向邪掏出匕首傾倒酒液,随後在燭火上炙烤。
銀色刀身漸漸暈開不均勻的藍色紋路,片刻後,蠟燭過半,匕首上方空氣波動。